丹麥國王霍裡克選擇了孤注一擲的騎兵衝鋒,他覺得恐怕此乃自己最後翻盤的機會。
他已經向部下傳達了作戰的要領,所謂所有人跟著他本人衝擊,且在進軍之地千萬不得靠近海灘,以躲開羅斯艦隻必然實戰的遠程箭矢攻擊。
事到如今的霍裡克仍不知道羅斯人如何將箭矢、標槍打得極遠,他清楚那些武器的威力,現在更不可誤入射程範圍被亂殺。
騎兵部隊沿著木牆下的通道前進。
圍牆的前後都是存在通道的,且牆外的通道極為寬大,沙石混合了黑泥,泥巴散發著淡淡的臭氣。無他,有些居民是會把排泄物偷懶得隨意拋灑,他們覺得反正高德弗雷哈根城整體地勢高,一場雨後穢物都要衝到海裡。
地上有穢物自然不會乾擾霍裡克反擊之分毫,他的內城與城外的居民區有這條寬闊通道做隔絕,如今通道成為霍裡克奔馬的場地。
按理說騎兵要在抵近敵人後發動全力衝刺,但現在兵貴神速,拖延一些時間給了羅斯人準備時間,奇襲的突然性就沒了。
他的騎兵在離開側門後被稍稍整隊,之後全力衝擊。
霍裡克王一副身先士卒模樣,高舉著自己的鐵劍,驅使著戰馬強襲。他的部下努力隨行,皆將短矛一致向前,鐵劍直指正前方。
排頭的戰馬的胸膛皆披甲,牛皮基地鉚接上手掌大小鐵片,被它撞擊幾乎必死。
霍裡克就是要一頭撞上羅斯軍於城外的軍隊,整個騎兵隊就仿佛失控的重型卡車,沒有一騎停下來。
他們的衝勁失足,已然與後方的步兵完全脫節。
地麵在怪異的震動,這與城內正在發生的鐵與血的廝殺毫無關係。
留裡克這邊忙著督促各類型射手不要擔憂誤傷城內奮戰的兄弟,命令他們持續發射箭矢不斷消耗丹麥步兵的有生力量。
但是,舉著反曲弓對天射輕箭以支援的佩切涅格人們,他們對馬匹與騎兵有著極為敏銳的洞察力,他們的雙腳紛紛感受到了大地一場的動靜。很快,這動靜越來越近,像是從軍陣的西邊傳來,他們預感到問題的危險性。
一人顧不得太多,直接衝到留裡克的麵前,完全顧不得主仆尊卑,以突厥語大吼有強敵來襲。又指著西邊的位置,聲明那邊的危險。
留裡克一時間弄不清狀況,突厥語他到現在就懂得一些短語,他一直強調自己的佩切涅格仆人早點學好斯拉夫語和諾斯語。究竟是什麼嚇得他們驚恐地爆出了家鄉話?
很短時間後,留裡克疑惑的臉龐讓位於驚恐。
看呐!是騎兵!
站在霍裡克大王的視角,他已經看到了城外列得密密麻麻陣列的羅斯軍,乍一看去其兵力也不是很多。羅斯人真的有三千人嗎?也許自己的部下說法並不準確。
他覺得這群羅斯人並沒有防備,自己的機會來了!
“奧丁的勇士們!讓我們撞垮這群羅斯人,勝利的機會到了!”
他的呐喊被戰士們的吼聲淹沒,事到如今已經不需要大王本人發號施令,明眼人看得出自己遇到了千載難逢的機會,翻盤就是現在!
留裡克沒有料到丹麥人會在最後關頭來這麼一出,他的戰士們也大吃一驚。
那些持扭力彈弓的人們一時間嚇傻了,明明手頭的武器蓄力後可以給敵人凶狠一擊,逃命的想法湧入頭頂,他們紛紛擅自離開崗位。
見此狀況留裡克根本來不及去抱怨,但他也不是真的毫無準備。
“聽令!盾牆!”
城外的羅斯軍隊也有精乾的預備隊,因為一些巴爾默克人就在軍中,他們也是最為傳統的一種說著諾斯語的金發維京人。
巴爾默克人本就是留裡克打算最後投入廝殺的預備隊之一,現在他們率先構築起盾牆。
準備投入近戰的又何止是他們?
留裡克剛剛要求組建盾牆,又令斯拉夫人的預備隊“矛兵!列陣!”
命令是以斯拉夫語傳達,一根根長矛列陣對準騎兵衝來的方向。他們紛紛不自覺地紮馬步,弓著背放低自己的身位。
斯拉夫矛兵人數較多,留裡克並不信任這些人的持劍廝殺的能力,曆次作戰倒是證明了這些男人舉著掛了斧頭的矛結成陣列,可以完成殺戮收益最大化。
對付騎兵衝鋒的最好辦法也許就是列出矛陣,矛陣似乎是最優解,倘若矛兵自己畏懼於敵騎兵而退卻,結陣也就崩潰。
騎兵衝鋒有著強勁的壓迫感,他們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迫近,似乎撞擊就在下一秒。
但是,訓練有素的戰士們紛紛射箭展開騷擾。
菲斯克帶著自己年輕的兄弟們,以反曲弓和十字弓努力輸出,可騎兵的速度太快了,他們都隻有射箭一次的機會。
“他們來了!頂住!我與你們同在!”留裡克就在軍隊的正後方,他在這裡,即便很多士兵心有畏懼,也不敢背叛自己的君主而逃亡。現在,似乎逃亡再是最蠢的選擇。
騎兵撕心裂肺尖叫著衝向斯拉夫人組織的矛牆,撞擊發生的同時,斯拉夫人也是張著大嘴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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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刻留裡克又一次感受到死亡距離自己似乎幾步之遙,但他已經成熟態度,對於滿地屍骸與腥臭之血凝聚的溪流不再震撼驚恐,對迫在眉睫的危險也能坦然麵對。
鋒利又極為尖銳修長的淬火鋼製矛頭,撞擊戰馬的鐵片甲,輕易滑動就衝進了甲片的縫隙,矛頭深深紮入馬的胸膛刺穿其心臟。
這條衝鋒的通道是寬闊不假,但對於二百餘名騎兵的騎牆衝鋒顯得非常局促。衝鋒正麵無法形成寬闊進攻麵,如果正麵的衝鋒不能撕開敵軍的防線的口子,後續騎兵也無法長驅直入。
巴爾默克人劍盾手和斯拉夫人矛手因局促的通道寬度混在一起,此刻一批扔下弓弩,拿起劍盾的輕步兵,也急忙進入外城的民居中,在狹窄得僅容一人通過的巷道迂回。
正麵的二十餘騎各個半噸中,馬蹄直接踩壞了一些扭力彈弓,緊接著就是最為慘烈的碰撞。
戰馬被矛頭刺穿,內臟破裂的戰馬一瞬間就失去了元氣,戰馬繼續如滾石般衝向陣列,直接壓死壓傷了一些戰士。
斯拉夫人和巴爾默克人在痛苦尖叫,而有的人已經被壓斷了胸膛當場斃命。
前排的戰馬衝鋒被遲滯了!後續的戰馬仍在衝擊,馬蹄踏著前馬的屍體凶狠一躍,騎兵揮舞著劍亂砍。
同樣的,突然付出傷亡的羅斯軍隊堅決抵抗,更多的矛頭和劍戳刺繼續如泥石流般湧來的騎兵。
馬肉在刀劍中被砍得亂飛,不知是人血還是馬血,如同絞肉機的局促戰場中,戰士們渾身猩紅仍舊戰鬥。
“騎兵的衝勁已經沒了,兄弟們給我上!不怕死亡跟著我殺!”留裡克情急之中顧不得太多,他拎起一麵盾又舉著劍親赴戰場。
年輕的留裡克意氣風發,一如三十年前的奧托般威武雄壯。他乍一看去身形還是單薄了些,英武的背影沒得說。
此時的斯維特蘭娜目睹到騎兵狂衝的慘劇,她的斯拉夫族人傷亡不少。現在她顧不得族人的情況,甚至也顧不得自己的丈夫。
她現在也不是尊貴的王後,不過是一名最基本的射手而已。
在這片城外的局促戰場隻有兩種人員,一種是穿著白底藍紋袍子的羅斯軍隊,另一種是灰色調有藍色裝飾布條的丹麥軍隊。
兩軍的衣著反差巨大,即便衣服上沾染了血色,任何人都能清楚亂戰中誰是敵人誰是朋友。
倒斃的戰馬成為肉做的石塊,士兵們顧不得被壓著的傷兵的苦楚,就在馬屍或是傷馬上廝殺。失去戰馬的騎兵乾脆下馬搏殺,與巴爾默克人劍盾手亂戰。
這一瞬間,留裡克也成了普通一兵,他的鋼劍染血,敵人的血更是濺了他一臉,故意續的胡須也成了紅色。
他成了“巴巴羅薩”,恰是這樣的形象給了羅斯軍隊強烈的視覺震撼。
丹麥騎兵的奇襲被挫敗,丹麥王霍裡克還是雞賊地在最後關頭放慢了馬速,他看到自己的騎兵被遲滯後遭到瘋狂砍殺,明白留給自己的機會不多了。
一個年輕的男人高舉著滴血的劍,他的臉是紅色,胡子也是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