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現在艦隊麵前的是萊茵河入海口的一串島嶼。它們就是所謂的澤蘭島,而今這片區域卻無人定居。
至少,騎在桅杆指定的視力極好的人們,根本看不到附近有村莊的影子。
艦隊不會迷路,澤蘭島全部島嶼過於低平,處在高處的雙眼巡視海洋與陸地。
艦隊以最原始也是頗為有效的人眼探測的導航方式,尋找那傳說中的大海灣。艦隊隻要衝進去,作為目標的安特衛普也就不遠了。
天氣不能算好也不算差,天空多陰霾似乎欲雨。
所有船隻在頗為起伏的洋麵狂飆突進。
風帆皆已打開,尤其是那些大型戰船,連船艏衡帆也拉下來。
聯軍中的羅斯艦隻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與丹麥的劃槳船拉開距離,為此留裡克已經無意去遷就自己的盟友。
一位高壯的金發男人眯著眼睛站在船艏,船隻的上下起伏對他毫無影響。他的目光瞄向前方已經展現魅影的大海灣,隻要繼續保持現在的高速,不必籌劃明天發起攻擊,今日傍晚即可行動。
命令隨著旗語兵簡單的動作落實,留裡克對各艦隻的命令僅有一句話“今日開戰。”
這就是艦隊趁著涼颼颼的北方全力衝刺的理由,廣大戰士鬥誌昂揚,他們待在船艙裡忙於檢查自己的武器,與同伴談論接下來的戰鬥如何大發橫財。
因為大王又令,針對安特衛普城,所有士兵可以自由行事。“自由”就是絕對的自由,他們可以殺戮一切搶走一切。
雖說羅斯對弗蘭德斯伯爵本人無冤無仇,羅斯並非師出無名。伯爵博杜安在法理上是東法蘭克的封臣,由於羅斯已經與所有法蘭克國家單方麵宣布進入戰爭狀態,攻擊弗蘭德斯理所當然。
不能在新的遠征中大殺四方,戰士們難免過於憋屈。畢竟在易北河河畔,與法蘭克重騎兵的大戰,聯軍付出了一千人以上的傷亡。羅斯也損失了大量的老兵,乃至很多今年首次參戰的年輕戰士。
一切儘是法蘭克人的罪,那麼所有法蘭克的封臣都要以死謝罪。
攻擊安特衛普完全成為一種複仇行動。
一大群凶神惡煞的海狼即將登陸,有如死神降臨,這一切安特衛普城的居民一無所知。
當然,最先看到異樣的是海灣中的小漁村。
風浪有些大,小漁船無法忍受這種海浪。本該捕魚的漁民忙著在家中勞作。男人給羊圈增加草垛和木樁加固,將提前割的牧草儘量打包,已備過冬用。女人和孩子忙於修善漁網,以及做著手藝活。
他們的生活本該是一副田園牧歌,雖然生活頗為清苦,仍是過得去的。
現在,像是大量的小島在海灣裡漂行。
定睛一看,那竟然是船?!
岸上的漁民從未見過羅斯大船,雙直桅杆以及躺著的船艏桅,他們從未見過這種款式的巨型船隻。
但他們不傻。
“是諾曼人?!”
“一定就是諾曼人。”
“上帝啊!這群從地獄裡鑽出來的魔鬼又來了!”
人們不光忙於慨歎災禍伴隨不良的天氣而來,有人提議“快點騎馬去城市,快去通知男爵大人。我們也快點離開海岸!”
村莊的采邑騎士收到了村民的警報,騎士本人輕易就看到了那浩浩蕩蕩的艦隊。
因為多年前,來自杜裡斯特港的海盜就搶了安特衛普。犯罪者就是霍裡克,彼時他還是一介竊據港口的流寇,手下糾集了上千名流亡者,實在是叱吒風雲,奈何沒有名分。
縱兵搶劫安特衛普,更多是出於政治上的考量。有此襲擊,直接迫使正牌的伯爵認慫,又是割地又是掏錢才買來和平。
搶掠安特衛普的確讓霍裡克發了一筆財,他見得伯爵如此軟弱,索性就自稱是真正的弗蘭德斯伯爵。
這種自娛自樂的行為沒人承認,也是這方麵的原因,他希望奪得丹麥的王位,一掃被驅逐的恥辱。
已經過去多年,而今的霍裡克已經成為羅斯王關在籠子裡的“祭品肥豬”,等待合適的時機祭神。
兩人倒是做出了完全相同的選擇——搶掠安特衛普。
畢竟沒有人會對財富過不去。
進入南部地區,這裡才是龐大弗蘭德斯的精華區。
如今的時代,城市階級隻是理論存在,人口大部分存在於村莊中,核心城市總是緣起於大貴族的居所,大量的輔助的手藝人、扈從私兵及其家眷,這些人構成城市的主要人口。並佐以一些流動的商人,一座中世紀早期的西歐城市儘是這種模式。
安特衛普畢竟經曆過殘酷劫掠,當海盜撤離,人們就在殘骸上複建城市。為了避免新的劫掠,男爵毫不猶豫興建起圍牆。
最近的漁村派出信使快馬加鞭直奔城市。
采邑騎士立刻召集村中精壯,向他們宣講接下來該怎麼做“被我選中的男人,跟著我想安特衛普移動!帶上武器武器我們動作要快。其他人,帶著婦女孩子,驅趕所有的綿羊、山羊和牛,向南方疏散。”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後麵精彩內容!
災禍如同夏日的暴雨說來就來,人們沒時間去尖叫,隻能按照騎士老爺的命令辦事。他們都清楚,這是唯一能避免被殺的舉措。
一個村子二百餘人,壯年男丁不多孩子奇多。年幼孩子的夭折率總是居高不下,任何的家庭都在通過大量生育,確保家庭有著儘量多的勞動力。
所以,一個男孩長到五歲即可參與勞動,那麼他長到十歲,就該做好準備戰鬥了。
騎士召集了區區二十多名戰士,剩下的男人乃至是男孩,就帶著武器(實質是農具),護送著全村老幼和牲畜,開始向南方也就是根特方向移動。
這位最先預警的采邑騎士將全村的馬匹都動員起來,他有著極強的責任心,令麾下戰士或是騎馬或是坐馬車,儘量快地向安特衛普移動。
同時,也將消息告知途徑的村莊。可是,他們的速度豈有踏浪狂飆又在走捷徑的羅斯艦隊更快?
僅在安特衛普城西部的平坦區域就有多達二十個村莊,龐大區域住著六千百姓。
住得靠近海灣的村子都看到了浩浩蕩蕩的怪異大軍,他們本能地恐懼,斷定那就是諾曼軍隊。
他們根本沒有時間去思考一下自己的判斷是否準確,沒有人能忘記多年前的災禍,當有人揣測“那是諾曼魔鬼”,就必然是海盜軍隊。
采邑騎士不能逃離,他們必須效忠自己的封君之安特衛普男爵,倘若在危機時刻拒絕效忠,日後也會遭遇伯爵的責罰。即便不是死罪,也是貶為庶民。
因為,安特衛普男爵可是伯爵的小舅子。
如今的西歐沒有“小舅子”的稱謂,有的就是“兄弟”的統稱,妻子的兄弟自然也是自己的兄弟。基於這樣的關係,伯爵博杜安在繼承死去父親的爵位後,就安排自己的小舅子為男爵,令其管理重鎮安特衛普。
今日天氣不算優良,城市的捕魚工作今日擱置。
附近村莊出產的樣貌彙聚在城裡,男爵的眷屬忙於對羊毛粗加工,再將煮沸脫脂的羊毛晾乾後塞進麻布口袋裝入男爵的倉庫。大部分羊毛是獻給姐夫的貢品,少部分則是自己的財富。
弗蘭德斯地區傳統的貿易線路,或是走陸路直奔王國的都城亞琛銷售羊毛,或是走過境的斯海爾德河以航運運抵南方。
今日天氣雖不佳,加工羊毛的工作沒必要暫停。
男爵覺得今日是再平常不過的日子,頂多過幾天可能降雨,雨後氣候會更冷些罷了。
他下達命令,呼籲親信注意保暖。又因為現在已經是十月份,距離十一月一日的萬聖節已經不遠。
九世紀的萬聖節與娛樂毫不相關,它是非常嚴肅的節日,所有活在人間的人們會向他們升入天堂的先人祝福,也祈求天堂向所有凡人賜予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