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船在,寬闊的來茵河不再是不可逾越的天塹。
每一艘長船一次可以運走五十名平民至對岸,十條船便是五百,若在加上小型漁船,若是集體行動一次運過七百人不成問題。
理論上如此,實際操作全然是兩回事。
起初,那些急於逃命的民眾慌不擇路,他們不會攜帶很多生活品,總是帶上幾日的口糧和少量陶製炊具,扛著鋪蓋用的毯子舉家撤離。
有限的行李不會引起很大混亂,當前則完全不同。
慌亂的人群開始安心,他們之前不想,現在不少人乾脆返回自己家裡,扛著裝滿麥子的麻袋返回河畔碼頭。
碼頭處人聲鼎沸,雖沒有慌張,混亂是顯而易見的。
諾曼征服者成為秩序的維係著,一些木杆樹立起來,十字旗與羅斯旗隨風搖曳。
所有的教士被請來維持秩序,苦口婆心呼籲大家保持鎮定。
羅斯戰士手段簡單粗暴,那些因慌忙而引起混亂的人,打上幾棍子便老實了。
老戰士埃裡克作為藍狐留給老弟的親信頭目,他帶著一眾兄弟負責維持治安、管理船隻橫渡。
扛著麻袋的村民急吼吼跳上長船,老婆孩子意味著他,一家人的臉上滿是欣喜。
“走咯!送來繩子!”
為首的劃槳手一聲吼,船隻順勢向河道中心漂行。
按理說凡是有體能的村民這一刻也該操持著大槳加入劃船,奈何他們不是羅斯人,讓他們劃槳全然能破壞掉節奏。
對於這些羅斯人戰士,即便一開始有些抵觸,再見到自己留在對岸的老丈人一家在逃命,出於樸素的感情這番也要拚命。
將女兒嫁給那些千裡迢迢而來的諾曼人,恰是他們,在危急時刻劃著大船前來拯救。
科布倫茨的民眾並無家國大義,他們隻是普通的農民,本能地躲避戰爭。
難民扛著自家財物至對岸,紛紛跪在岸邊大呼安全。夕陽照在他們的背影,人們臉上洋溢著喜悅。
接下來仍不安生,他們仍要繼續徒步走至上遊的蘭斯塔德漁村,並在蘭河的河口處紮營。
難民被禁止進入蘭河深處的拿騷村,此並非無情,而是他們人數實在太多,小小的山間河穀如何再塞得這數千人?
渡至對岸的人們甚至開始就地生火,他們點燃大量的火堆,隨著夜幕漸漸降臨,這些如星鏈的閃亮光點,給予強行夜渡的船隻指引明確方向。
對岸有火光,河道上遊的蘭斯泰因更是篝火成片。
夜幕降臨對於進軍的中王國的昆汀旗隊的討伐大軍意味著休息誰打架,對於逃亡的科布倫茨民眾,那些試圖睡覺的人全部趕起來。
因為黑狐下達了這樣的命令“就算再疲倦,那些倒頭就睡的家夥全部打醒!讓他們繼續坐船渡河。”
至於劃槳的兄弟們忙了一下午可如何是好?羅斯軍隊若是大規模疲敝,一旦打起來豈不是劣勢中的劣勢?
如此質問還是出自等船離開的羅貝爾。
“你的人比教士更加虔誠!幫助他們是偉大的品德,但你的人疲憊不堪,縱使你們的戰士實力強筋,如此折騰也變得毫無鬥誌。也許,你該讓他們休息。”
黑狐與瓦迪已經商量好,黑狐定戰略,瓦迪去落實戰術。
深思熟慮的黑狐究竟是何等戰略?
“我何時說過要和他們拚命?就算是戰鬥也不是現在。我會讓劃船的戰士換人,最後大家都會疲憊,但敵人得到的也是一片空城。”
就算有人斥責黑狐是懦夫毫無廉恥,他也隻當做笑話。這個年輕的胖子從沒信仰過奧丁,也從不覺得血祭奧丁是偉大的。
恰是現在法蘭克實實在在的大貴族以他們的信仰稱讚自己是“道德楷模”,聽得藍狐心裡極為舒坦。
無論是出於道德還是理智,黑狐迫於現實調整戰術。
疲憊的埃裡克被換下,瓦迪帶著另一夥兒人跳上船參與劃槳。
被撤換的戰士就躺在科布倫茨的碼頭,縱使耳邊聲音嘈雜,他們依偎在篝火邊呼呼大睡。
夜間的運輸速度礙於很多因素降得厲害,終究他們搶到了足夠時間。
一夜運輸對所有人都是痛苦煎熬,唯有到了河對岸難民才如釋重負。
清晨,當太陽即將升起,初夏厚重的霧氣開始彌漫整個世界。此刻河對岸坐滿了人,他們下了船倒頭就睡,現在再給即將熄滅的篝火添把柴,以陶甕煮點河水,將乾硬的黑麵包扔進去,泡軟了大口啃食,罷了全家繼續趕路。
科布倫茨一側,休息一夜的埃裡克所部爬起來,他們再接替,忙了一宿的瓦迪所部,繼續將剩下的難民運走。
令人欣慰的是,當河霧散去,科布倫茨一側的人儘可看到對岸河畔出現了難民隊伍。他們推著小手推車,其上裝著糧食、農具、炊具。
他們有著基本的自救能力,現有餘糧能支撐一段時間。
當然,因為科布倫茨的教堂對於河畔平原區有著治理權,教堂的糧倉儲備著最多糧食,那些糧食是教士們的口糧,也是他們收取的十一稅。餘糧還有很多,這些糧食是神父巴赫伯特最重要的財產,僅憑教士之力無法將他們運走,當他請求黑狐全麵運糧時,黑狐表麵上爽快的答應。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後麵精彩內容!
“當然要幫你運糧。走!我們先去教堂看看,所有值錢的東西全部帶走!”
雖說這些諾曼人解救民眾是大善之舉,雙手真的觸及到修道院的財物,神父第一時間想到的還是這群諾曼人會趁機劫掠一番。
巴赫伯特心神不寧,他帶著幾名年輕教士跟在羅斯士兵身後,最後乾脆走進帶隊的肥胖黑狐旁。
“你有話要說?”
“有的。”
“何事?”
“我……需要你的一個承諾。災禍過去後,請將所有的金銀還給我們。”
“哦?”黑狐白他一眼“當我們是竊賊?”
“我不敢。”神父慌忙得失口否認。
“我們當然不是竊賊。不過做了這麼多事,你是否要支付一些費用呢?幫你運人還幫你也運物資,兄弟們從沒有這兩天勞累。接下來我們還要和那些法蘭克軍隊戰鬥,怕是很多戰士會喪命。你如何?你知道有個叫猶大的惡人,貪得無厭令人唾棄。”
“我?!”一瞬間,神父巴赫伯特竟不知如何作答,轉念一想,這個皈依天主的小胖子滿口拉丁語,現在提及猶大,指不定一會兒又引經據典了。“我不是猶大!我不貪婪!”憋紅了臉的神父隻好如此作答。
“那好。金銀聖物我一個不要,你們貯藏的銀幣全部拿出來犒勞我的戰士們。還有你們的糧倉,現在全部歸我。”
“啊?!”神父突然愣住,更是渾身發抖。“這……這與強盜何異?”
“還覺得我們是強盜?!兄弟們都停下。”黑狐一聲令下,引得兄弟們擺出撂挑子的模樣。他走近神父,似笑非笑把臉貼上前看著其雙眼“pa,現在你應該明白誰才是真的強盜。那些軍隊殺得山中居民逃亡,而我們在救他們。他們會劫掠一切,或許不會殺死教士,你們的財物定然全部沒收。都這個時候了,你還顧忌著自己的錢和糧食。你不是神的仆人嗎?現在竟放不下。”
“我?你?!你在質疑我的虔誠。”
“不錯。你的糧食還不如接濟那些民眾,犒勞我的戰士。吃到我們的肚子裡,也比被那些人拿走強。放心,到時候你可以說是修道院散儘了財物。”
“也好。”巴赫伯特彆無選擇,他隻有最後的期望“你們無論如何都要保證我們教士的生活。”
“當然。我們走吧。”
繼續前進,走進空蕩蕩的村落。巴赫伯特的步履愈發艱難,他到現在也沒見過那些中王國的軍隊,某一個瞬間甚至懷疑真實性。
不可否認的是山下的平原區本是人口較為稠密熱熱鬨鬨之地,民眾消失得乾淨,牲畜被牽走過河,家禽裝進籠子都被拎走。
村社靜得可怕,隻有修道院還有一點人在不安中留守。
神父覺得這個保羅黑狐頗為虔誠有大義,如果他不是諾曼人,而是實實在在的法蘭克貴族,想必也有非常光明的未來。
但是且慢!這個年輕人手裡有兵!精銳戰士有五百之巨!
黑狐期待糧倉堆滿倉,真的進入糧倉,場麵令人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