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季姆站在盾牆之後,斯摩棱斯克大軍虎視眈眈。
他們在新波洛茨克堡壘正東方的開闊地站位成弧形人牆,依托著盾牆構築防線。
在他們麵前,堡壘的木牆已經陷入濃煙中,或許短時間內那些推過去的燃燒木車不能引燃木牆與城門,隻要再等待一番,引燃定然是必然。
在堡壘內,混亂場麵持續發酵……
那些因吸了好幾個濃煙被嗆得不斷咳嗽頭昏腦漲的守軍戰士,在趴著凶狠咳嗽一番後,不得不硬著頭皮反擊。
濃煙完全遮掩他們的視線,即看不清敵人的確切位置,也找不到明確的著火點。
此刻,最初的手足無措開始逆轉,守軍終於有戰士開始反製。
憋紅了臉、感覺肺部被強烈灼燒的維蘇恩德在劇烈咳嗽後赫然發現自己咳血了,他顧不得胸口疼痛,待精神有所恢複,抱著剛剛裝滿積雪的麻布口袋,奮力將之直接扔了下去,以至於本該回收的麻布袋因此喪失。
區區一袋積雪如何滅得了正快速燃燒的木車?
牛油加劇火勢,一車的新鮮鬆木被烤掉大部分水分後,內含的鬆脂開始猛烈燃燒。
此刻雖然一直吹著輕度的北風,風向本該對守軍有利。所謂風會把火苗向著南方吹,奈何所有燃燒木車被推到東牆之下,這一頗為刁鑽的位置導致北風與燃燒而膨脹升騰的熱氣赫然形成了渦流。
熱浪裹挾著濃煙翻滾著扶搖直上,城頭始終為危險之地。
固然建設堡壘的木料都是真材實料,但數月已過,曾新鮮多水分的木材皆已凍乾脫水。堡壘的建材就是就地取材,主要材料正是鬆木。
建造模式基於羅斯堡壘式建築的老傳統,所謂一些基乾木柱會挖掘大坑,它們是圍牆的基點,大量小木柱依托它們緊湊排列為木牆。
木牆都是實實在在的木料構成,它們的確不容易燃燒,倘若被烈從早晨炙烤到中午,沒有人為阻止它必點燃。
而一旦木牆燒起來就不容易撲滅了,任憑火勢發展下去,整個新波洛茨克堡壘將在熊熊大火中化作一片焦土。
“快!搬運……搬運積雪來滅火!”
維蘇恩德聲嘶力竭地指揮著,手足無措的守軍戰士陸續由防禦作戰化作試圖滅火。
陶甕、麻布口袋、布匹,任何可以兜住積雪的容積,都在向城牆輸送。
一些人奮力爬上房頂,以各種工具將房頂積雪弄到下放,等待的人們果斷鏟雪,再由人將散漫積雪的容器運上城牆。
一翁又一翁的半融化狀態的積雪雜亂地拋到城外,然對於越燒越旺的火勢實在是杯水車薪。
人們已經能清楚感受到熱力,東牆附近的積雪正因熱浪開始融化,守軍戰士踏足之地逐漸不再是被踩踏瓷實的冰雪地,它變得泥濘多水,凍得堅硬的土壤變成泥漿,仿佛提前進入了翻漿季。
但是,泥漿也有好處。
哪怕是拋灑泥巴也能阻止火勢,甚至泥巴的阻火效果更好。
已經無所謂寒冷了!
奧斯塔拉守軍、波洛茨克民兵,乃至丹麥武裝商人,他們紛紛脫掉外衣,袒露滿是紋身的後背,就地取材逐漸開始向城牆運輸冰水混合物與泥漿。
在他們的視角下天空都變得極為渾濁,昏黃世界裡太陽在遮天的煙塵裡不斷顫抖。
此刻堡壘的西牆完好無損,那裡的大門雖然也被故意封鎖,要撤掉障礙物並不困難。隻要將堵門的雜物挪開,士兵即可推開門魚貫而出。
維蘇恩德或是被熏暈了腦袋,他現在隻想著用亂七八糟的東西阻止火勢與濃煙。戰士們自發組成人鏈,儘可能快地運輸泥漿以圖滅火。
然而,他們漸漸力不從心。
似乎已經過了很長時間,木牆一麵在烈火中炙烤,另一麵的人已經能感受到牆的滾燙。
隨著濃煙開始自然消退,橘紅色的烈焰伴隨著熱氣開始橫掃城牆,突然噴湧的火舌能瞬間燒得守軍戰士的金發卷曲,散發出一種特殊的湖味。
多虧了戰士早就渾身汗津津,滿是汗水的臉龐躲避了燙傷。
偏偏有倒黴蛋的雙眼被火舌燎到,當即尖叫中捂住雙眼從城牆墜落,狠狠砸在地麵泥漿裡不但痛苦打滾。
痛苦尖叫與聲嘶力竭的呐喊交織一起,奧斯塔拉軍還在苦苦堅守,維蘇恩德仍是頭鐵得試圖以泥漿滅火後再圖防禦。
但對於丹麥武裝商人們,他們不得不開始麵對一個極為棘手的問題。
濃煙讓步於火舌,站在城頭的一些赤膊奮戰的丹麥人注意到極為糟心一麵。
“老大。”有人呼喚自己商隊的頭目。
“埃裡克,怎麼了?!”
“我們的船!船!正在燃燒!”
“啊?!”
“你快帶著兄弟們上來看看吧!”
那位船老大扔掉鏟子,奮力順著木梯攀上城牆,半遮著麵眉頭緊鎖躲過熱浪,向著堡壘的南牆瞥一眼,當即又急又氣直跺腳。“船!我的船呐!”
三艘長船因躲避河道冰層對船殼的傷害並躲避次年春季的流淩,它們被故意拖曳到岸上,考慮到要能快速推回河道,船隻卸掉風帆後,就被固定在堡壘的南牆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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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季姆是逼著一群村民推送燃燒的木車,在進攻正麵堆得沒有位置後,後進的木車順手向北牆和南牆推送。
就有燃燒的木車一股腦推到停放長船之處,船隻已開始不可逆轉的燃燒……
船老大悲憤交加在於那船是他的財產,一眾兄弟交了份子錢加入武裝商隊,根據協議,船老大有義務將兄弟們運到目的地,也就是羅馬人的赫爾鬆港(塞瓦斯托波爾),途中固然會遇到各種磨難,大夥兒也要義務同仇敵愾,罷了船老大再將大夥兒運回來。
固然也可能出現船隻失事的情況,此乃必要的風險。
至於船隻在哪裡失事,失事後的連帶代價是什麼,這就又有說道。
新波洛茨克堡已經是琥珀之路內河航運的第一站,此地距離裡加不能說近卻也不能說遠。
船隻在此壞掉,大夥兒就是突擊紮個木筏很快也能漂回出發地的裡加灣丹麥社區。
這下可好,船在熊熊燃燒,船老大不得不擔憂一眾兄弟湊過來討回繳納的份子錢,如此損失可謂雪上加霜!不能將貨物變現,船老大甚至能瞬間返貧。
“我的船!我的船呐!”悲憤交加的船老大恨透了該死的斯摩棱斯克軍隊,也憤怒於守將維蘇恩德像是個無能傻瓜。
他左看右看就看到了維蘇恩德本人,此人仍在城牆上奮戰,仍在頂著烈焰將一翁又一翁的泥漿向下傾倒。
船老大氣勢洶洶走去,一把拉住維蘇恩德的胳膊。
“你?你在乾什麼?”
聽得出這位渾身是汗的守將定然沒少吸濃煙,嗓子竟是沙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