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主人。您的姐夫,羅貝爾大人已經回來了,他……就在房外。”侍者恭敬道。
“是?是嘛?他戰鬥回來了?讓他來見我……唔,如果他不介意的話。除了他,還有誰?”
“還有您的姐姐,以及麥西亞王和薩克森公爵的長子。”侍者依舊畢恭畢敬。
“他們……”小雨果振作起精神。“南特伯爵的日子,他也來了嗎?”
“威博特大人,他回自己營地了。”
“也罷。誰欲來見我,就讓我們來吧。我在這裡等。”
小雨果側臥於病榻,他的枕邊就放著一片又一片殷紅的布,有些布團有的已經發乾發硬,殷紅色已經變成晦暗深紅。
“遵命。”侍者躬身褪下,腳步聲逐漸從石室消失。
此刻,已經回城的羅貝爾待在伯爵宅邸的石堡為等待,他的身邊由妻子艾德萊德陪同,雷格拉夫與布魯諾,在令自己的部下回營後,也都聚在門口。
在身份上,羅貝爾是小雨果的姐夫。
雷格拉夫與布魯諾就是小雨果的客人了,兩人也會以客人的身份覲見。
石堡大門的衛兵看似是向艾德萊德大人行禮,實則飄忽的眼神擺明了他們是向羅貝爾行禮。
在圖爾城裡,凡是腦子靈光的人都明白這位羅貝爾將是未來圖爾的主人,這個未來也近在眼前了。尤其是石堡的侍衛他們,他們維護伯爵小雨果的安全、維係男孩身份的光榮,作為近臣也都明白男孩每況愈下的狀況。
城裡沒有醫生,醫生的職務都由教士取代了。
一些平常人使用的草藥無法治療小雨果的“咳血病”,教士意欲以“聖油鮮花茶”的神聖力量抵擋男孩身體裡的汙穢,這些舉措都失敗了。對此,大主教維維安已經無能為力了。
因為,這個時代的肺結核就是不治之症!
為了避免俯身在男孩身上的魔鬼將黑暗邪惡感染到他人身上,教士就以簾幕將雨果的床鋪與外界割裂開。
最小的弟弟成了待死的病秧子,艾德萊德心有不舍,如今她已經放棄了。
這個女人已經放棄了很多,放棄了自己留在勃艮第的兒子,放棄了自己丈夫在萊茵蘭的封地,還放棄尊嚴委曲求全去請求羅斯人給一筆救命的糧食,如今……還要放棄弟弟。
但她絕不會放棄到手的權力!
小雨果是老父親最後迎娶妻子所生,那個女人在自己父親死後就送到了城外的聖盧普女子修道院(完全是軟禁),留下的小雨果又生了重病,無形中也是一種邪惡詛咒。
自己的小兒子與小雨果幾乎同歲,留在勃艮第的兒子威爾芬應該已經獨當一麵。哪怕小雨果奇跡般病好了,這個男孩也沒有能力肩負起統禦圖爾的重任。
於心,艾德萊德樸素的希望雨果病愈,基於自身的利益,男孩還是默默死去吧……
這種想法絕不可公開表達,她將心裡的陰暗深深埋藏著。
他們一行在石堡外等待稍許,侍者畢恭畢敬地走下樓。
侍者先向艾德萊德微微鞠躬,然後才是羅貝爾。“兩位大人,我的主人已經許可你們上樓。”
“他現在病情好轉了吧?”羅貝爾禮節性的多問上一句。
“我的主人……”侍者沒有多言,沮喪的情緒已經說明一切了。
羅貝爾也不好說什麼,雖說心裡有一絲竊喜,絕沒有高興到可以背地裡手舞足蹈。
一行人進入這座始建於羅馬時代的石堡,這裡曾是軍事設施,之後就改成了伯爵宅邸。
拱形石窗在二樓擺成一片,玻璃是真貴的,彩色玻璃片用於妝點為大教堂的彩色馬賽克畫這裡的石窗就以木板做窗戶,以花紋細布為窗簾。
禦所第二層被妝點得不錯,石牆上裝飾著一些獸首標本,鍍金的青銅燈座懸於石牆,在房頂上也掛著由滑輪控製的吊燈。另有戰斧、長劍和橢形盾掛在牆上。
整個房間充滿武德,在一些簾幕上縫著紫色布條,又增強了伯爵的尊貴。
先是宴會廳,一牆之隔的就是伯爵臥室。
小雨果擁有這裡,可惜病體並不能享受這一切。他就像是困在囚籠裡罪犯,“背負的死亡詛咒”就是自己的罪孽。
對於這間房舍,羅貝爾不止一次去想,倘若自己繼承爵位就把這裡徹底拆毀。他絕不會住在這裡,他希望繼承的是爵位,可不是小雨果身上的詛咒。
說實話,真正去見小雨果羅貝爾每一次都是畏懼了。
他硬著頭皮走近木門,侍者親自把門打開後,再硬著頭皮走進去。
他眼前擺著一張床,由於整體包裹花紋簾幕就看不見內部側躺的病人。
他知道,小雨果就在裡麵,而那花紋簾幕就像是隔絕詛咒的屏障。
因為那些說法,僅僅是站在這裡就令羅貝爾緊張,可他又不得不前來覲見,一瞬間的矛盾情緒左右著這個男人。
“你們都到了?羅貝爾,你來了?”小雨果直呼其名。
“我來了。”
“雷格拉夫、布魯諾,你們也都到了?”男孩繼續問,也都得到滿意答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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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關於戰爭的事情,羅貝爾……任何的事請你告訴我。我想要知道,我撥給你的五百騎兵,他們是否安在?”
“他們都好。非常好!上帝為證,圖爾的精銳沒有損失。而且非常遺憾,我也並沒有勝利。攻擊奧爾良的行動暫停了,等到明年會組織兵馬繼續進攻。到了那個時候……”
簾幕中突然傳來弱弱的咳嗽聲,羅貝爾注意到這點,不由得心生畏懼。
他們所不知道的是,簾幕之後的男孩,那原本蠟白無血色的臉因劇烈的憋氣愣是憋紅了。小雨果雖然身體極為虛弱,就是靠著意誌力壓製著感覺要爆炸的肺。
小雨果終於暫時壓製住了痛苦,罷了又開始了詢問。
隔著簾幕,羅貝爾竭儘言簡意賅的將幾個月來發生的事告知自己法理上的大封君。
羅貝爾想要早點離開,在得到小雨果“明年繼續出兵、撥款”的許諾後,巴不得趕緊體麵的告辭呢。
突然,艾德萊德大膽地走近簾幕,她聽到幕後那劇烈的喘息聲,再透過簾幕的縫隙,看到了弟弟那萎縮而憋紅的臉。那不像是一個十歲男孩該有的樣子,仿佛一具小骷髏。
男孩的眼窩已經深深凹陷下去,床邊放著一些滿是乾涸血跡的布團,種種跡象表明自己同父異母的小弟始終被詛咒侵蝕著身體。
艾德萊德痛心又恐懼,她猛然撇過臉就要離開。
“怎麼?姐姐,看到我的樣子……你竟然……畏懼了?”
“你。”艾德萊德一時不知如何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