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伯特隻敢在沒人的時候發發牢騷,他作為次子的身份原則上無法繼承南特伯爵,似乎父親在伯爵領內割出一片地,自己領一個男爵就可以了。
以威伯特的頭腦,並不能理解病榻上的小雨果的謀略——病重的雨果獨有他有著大把的時間在人事任免權上算計。
幾日以來,雷格拉夫已經做好了接受封爵的準備。
他這幾天按照規定進入聖馬丁大教堂做祈禱,接受本篤修會的祝福,連續三天與教會人員同吃同住,三日時間整個人也沒有離開大教堂。
他不覺得此乃人身控製,想要成為圖爾本地的下級貴族,來自伯爵的親自冊封是原則性的,但得到教會的好感也非常必要。
同時,這也是大主教維維安三年來首次與這個據稱是“最野蠻諾曼人長子”的雷格拉夫的密切接觸,少年究竟什麼水平,修會自有評判。
於是維維安赫然意識到了少年的驚人之處——這孩子完全能在圖書館裡隨意翻看一本羊皮紙書與卷軸,基本能讀懂書中內容。
“他竟然懂拉丁語,我怎麼早沒有意識到?罪過。我對他竟有偏見。他的真實身份應該是麥西亞王,而不是諾曼人大王的兒子。”
維維安的確難以拋開偏見,畢竟雷格拉夫是純粹的“金毛”,他的一百位北方部下也都是“金毛”,僅僅發色上與圖爾地方的民眾都是巨大的差異。
而圖爾的本篤修會,各級教士又以黑發居多。下級教士來自本地小貴族的次子、三子,至於從貧苦人家裡挑選的男孩亦或是孤兒為下級教士,這種人有,數量極其有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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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爾的教會曆史太悠久了,師生關係取代父死子替,這裡的本篤修會儼然成為另一種形式的世襲貴族,大教堂的大圖書館則是修會的精神中心。
他們大麵積的偏黑發色證明了羅馬貴族的祖先,固然教士不可結婚,他們的家族一直在繁衍通婚,教士與下層貴族間的同盟極為穩固,外來者想要在圖爾紮根,也必須遵從這一套。再加上自然衍生的師生製度,圖爾教會係統的傳統即靈活又穩定。
維維安腦袋的“地中海”是故意刮的,在圖爾哪怕是年輕教士也必須保有這種發型,所謂刮掉頭頂的毛發,頭皮就直接麵對藍天以及大教堂的天花板,頭腦也就能距離神的領域更進一步。
其他部位的毛發則基本是黑色為主。
要接受一個諾曼少年為香農男爵,要承認他,對本篤修會而言也是很大的挑戰。
維維安很驚喜,這孩子對自己彬彬有禮,完全不同於彆的大貴族趾高氣昂。
這孩子會先用右手捂住心臟,微微據公告後再說話。
可他明明是麥西亞王!
那個王國就在不列顛,外地的本篤修會中也有來自麥西亞的教士在修行。
維維安還是修道院院長的時候獲悉了一樁奇聞,羅馬教宗居然承認一個男嬰為麥西亞王國的國王。反正此事對自己而言無關緊要,抱著無所謂的態度,各個教區的大主教紛紛謹遵教宗的命令認同這件事。
彼時的圖爾大主教也就承認此事了。
合著當年的那個男嬰就是眼前的少年,態度是彬彬有禮、在文化上很懂得拉丁語,把少年和羅貝爾兩廂對比,維維安自然是喜歡少年雷格拉夫了,即便前者是資深法蘭克人,後者是個諾曼大王與麥西亞王族的混血。
其實,雷格拉夫對很多事物都是敏感的。
他以“留守兒童”的身份伴隨著爺爺奶奶好些年,直到參與父親發動的大規模軍事擴張令他大開眼界,奈何被有意留在薩克森,雷格拉夫又開始精進他的察言觀色。
仿佛父親並不愛自己,也許父親從未愛過自己的母親,對自己的態度也不會很親切。
因為見得多了,雷格拉夫已經懶得抱怨,與其去抱怨還不如帶著效忠自己的夥計們去打出一片天。從病懨懨的小雨果手裡拿到香農,他總覺得接受這個難以謂之為光榮,但自己的確需要一片切實的根基,自己這個麥西亞王也將在香農崛起。
他聽說香農是個頗為富裕的地方,可以想象小雨果是非常認真的,病榻上訴說有關友誼的話不是戲言。
比起自己,小雨果才是真正的可憐,反觀自己恰恰是生在福中不知福了。
在大教堂的三天時間裡,趁著機會維維安主教通過雷格拉夫的嘴巴知曉了有關羅斯王國的大量往事。與其去看埃斯基爾發到蘭斯的信件手抄版,還不如聽羅斯王的兒子現身說法。
雷格拉夫情不自禁滿是溢美之詞,關於羅斯的種種,完全令維維安感覺是天方夜譚。
那些羅斯的將領、軍事貴族,雷格拉夫憑著記憶都要說一說,還尤其介紹了一下自己的爺爺,言語間全是溢美之詞,與現實都變得很失真。
所有描述的重點依舊在羅斯王本人的身上。
羅斯大軍橫掃約塔蘭、進入丹麥掃平法蘭克勢力,組成聯軍在易北河大破路德維希軍,這是雷格拉夫親自參與的。更早的羅斯人所參與的戰爭,他就添油加醋描述了一番。
至於羅斯戰士人人披甲,擁有一批高級的武器,擁有如小山一般的大船,對軍事作戰一竅不通的維維安聽來就是聽天書。
倒是有關羅斯士兵人人披甲一事,透過雷格拉夫帶來的戰士,維維安就可以輕易聯想了。
他們是一群換上橘黃色罩袍的羅斯戰士,他們的確人人披甲,手持武器都是一種亮白的刺劍,又準備的戰斧,武器與防具與圖爾的軍隊迥異。
頭盔統一,圓盾統一,連盾上的圖案也是統一為麥西亞王室徽章。
一百名戰士全副武裝後能給予教士們幻覺,仿佛所有人都是由一個戰士的複製。服裝、武器裝備全方位的同一款式,這是法蘭克軍隊從來做不到的。
至於統一服裝後的好處,集體穿黑色罩袍的教士們再清楚不過。
基於雷格拉夫的介紹,維維安對諾曼人的認知已經被顛覆,至少諾曼人中最強大的羅斯人有他們講究的秩序,不少諾曼人已經皈依天主,對此局麵羅斯王抱以寬容的態度。
這就應證了埃斯基爾在信件的描述——修會同仁們仍能繼續去北方勸說那些諾曼人皈依。
雷格拉夫和手下的一百勇士看來不是特例,在戰爭中的作風雖然依舊是野蠻的諾曼人那一套,他們的的確確都皈依天主了。他們會為內戰時期的罪行日後懺悔,維維安主教相信這批迷途羔羊未來還有救。
在法蘭克世界,由羅馬教宗主導的本篤修會是正統,阿裡烏斯派的異端正被瘋狂打壓得隻能轉入地下活動。不列顛的各個教會也都屬於本篤修會,如果圖爾的教會願意與麥西亞的教會聯係,隻要由更高級的蘭斯大主教作為媒介,雙方即可通過信件、人員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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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把雷格拉夫視作諾曼人,他就是各種諾曼人裡很好相處的一個。
如果把雷格拉夫視作麥西亞國王,現在對他友好,他就對教會友好,未來在麥西亞工作的同仁也不會遇到麻煩。
雷格拉夫本可拒絕這種無端緊要的“三天齋戒”,到了約定的日子自己被小雨果冊封了事,事後大主教隻能承認。他起初不知道這是大主教維維安故意為之,事已至此他也沒有反對。
與大主教友善的透露新聲,誠然這裡有著他個人表達欲使然,被圖爾本篤修會在官方層麵歡迎,這對自己未來統治香農很有必要。
雷格拉夫這就很有目的性的做出承諾“我治下的香農,我不允許他人破壞它。我會保護當地村民,保護當地教士,給教會的十一稅我不會扣留。當我的人在香農結婚了,也請你們派來教士做主持人。”
香農一直是伯爵直轄地,理論上當地的教會十一稅一定要拿出來,恰恰是伯爵家族忙著自己收稅就是扣住不給。整個圖爾教區,教會方麵最穩定的稅基是教會轄地的村莊,想要伯爵家族撥出錢財基本是妄想,如今反而是羅貝爾以需要軍費為理由向教會要錢。
香農被割裂出來成立男爵領,雷格拉夫許諾會把教會十一稅送到,這可是擴大教會稅基的大好事啊!
要是少年真的履行了承諾,那就是伯爵一派拒絕給錢,諾曼人反倒給錢了,實在是一種黑色幽默的奇景。
圖爾的修會不會跟錢過不去,錢財送到位了,雷格拉夫就算態度蠻橫一些依舊是大好人了。而他表現得過於有禮數,也有下級教士背後非議此乃“小野蠻人故意裝模作樣”,哪怕是裝模作樣的,維維安也希望雷格拉夫儘可能長時間的表演。
遂當雷格拉夫走出聖馬丁大教堂的正門,在他的身後已經是整個圖爾本篤修會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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