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們抱著麵包塊一點點啃著,他們的父母捧著碗慢慢品嘗濃湯與紅酒。
修道院準備布施的食物酒液非常充沛,哪怕整個香農地區的民眾都來分一杯羹,修道院仍能應付得來。
因為這一次雷格拉夫大人自掏腰包拿出一大批食物,使得此次集體婚禮以及萬聖節彌撒,成為香農地區民眾有記憶以來最熱鬨的一次。
全地域最年長者也沒見識過如此盛況,因為諾曼人來了,凡是來聖馬克西姆修道院集會的人們可以享受大宴三天的狂歡。
至少他們聽聞的是狂歡三天。
不同於千年後對於萬聖節的奇奇怪怪解釋,在公元843年的時代,這個節日起初是為了稱頌聖母,繼而是稱頌諸天使,如今稱頌聖三位一體,所謂萬聖大彌撒。
亦或者說這個節日起源於羅馬時代,從深秋的某一天開始,延綿一個月的農神界開始,直到冬至日結束,倘若亞平寧半島獲得大豐收,人們大吃大喝兩個月也不稀奇。
當黑麥和燕麥收獲完畢後約莫一個月就是萬聖節,完全羅馬化的高盧人,結合自己的古代節日與羅馬人的節日,而今再加入天主信仰,萬聖節也就演變出來。
貫徹整個法蘭克的本篤修會講究苦修,如舊羅馬時代的狂歡被定義為貪婪與暴食之罪,雖然所有人都要跟著教士做苦行僧,每年總有些日子可以狂歡。
農神薩圖恩已經是異教之神,始於祂的祭祀換作稱頌天主,不變的是,清苦的農民可以享受一番來自修道院的豐盛布施。
高高興興吃上三天,但事情並未因此結束。
整個香農並不大,僅僅是本地區的森林太過於茂密,鬨得各個村莊間交流有所障礙。
關於雷格拉夫大人與修道院聯合布施的消息,經過一天時間的發酵,最偏遠的魯瓦夫村得到了消息,當地人也拖家帶口得去香農大村大吃大喝了。
“大人,你的臣民都來了,給他們準備的食物……可能已經不夠吃。怎麼辦?”老埃裡克問及自己的大人。
“人多可能是好事,這樣更讓我想起諾夫哥羅德。以後我可以告訴父親,我的香農也可以繁榮。”雷格拉夫的態度很明確,這是一個千載難逢拉攏人心的機會,大宴三天已經不合適,大宴一周或許更好。
雷格拉夫一直在布施現場徘徊,他一身戎裝威風凜凜,他的身後就是麥西亞王旗,這樣所有前來接受布施的民眾,都能清楚看清他們主人的臉。
逐漸熱鬨的局麵愈發混亂,剛剛娶妻好好放縱一把的老埃裡克,老家夥奉命組織一群戰士趕來維持秩序。精銳戰士都穿著橘黃布袍,背負的圓盾就是藍色底色塗上黃色大十字。
麥西亞王旗的圖案就是正兒八經的“聖安德烈十字”,這是歐洲大陸的本篤修會非常清楚的。如今合法的麥西亞國王流亡香農,不列顛的本篤修會高級教士都知道此事,過了這個冬季,會有教士安全渡海告知海島上的同仁這件事。
修會在烏得勒支的分支將完成渡海報信的舉措,因其與當地駐紮的丹麥大軍一直非常曖昧,乃至是事實上對丹麥人劫掠的縱容,教士乾脆會乘坐丹麥人的船隻渡海。就仿佛教士專注於自己的事務對其他事充耳不聞,丹麥王拉格納繼續他高高興興的劫掠。
所以當雷格拉夫在萬聖節大宴請自己的臣民,梅茨城正被羅斯大軍圍攻,摩澤爾河中上遊到處是羅斯軍隊。
雷格拉夫從父親留裡克嘴裡早就獲悉了一些有關凱撒與奧古斯都的曆史。
盧比孔河是真實存在的!羅馬依舊是教廷所在!
凱撒征服高盧,其中就包括自己腳下的香農地區,當地人從那個時候就成了羅馬的一部分。
凱撒對臣服自己的高盧人讓渡很多權力,於是大量被俘的高盧戰士搖身一變成了羅馬士兵,他們集體效忠凱撒,加上凱撒自己的軍團,號稱三十萬大軍的凱撒越過了盧比孔河進入羅馬。
為了拉攏羅馬的民眾,凱撒自掏腰包在城裡大宴三十天,據稱男女老少白吃白喝一個月,得了好處就都認為這位將軍向著自己,於是集體效忠。
雖然凱撒死於謀殺,但他的孫子繼承一切開創了大帝國,法蘭克就是繼承了羅馬帝國遺產……
如此故事就像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傳說,是來自父親的睡前故事。
然而,二百年前圖爾大主教格裡高利修著了史書,父親關於羅馬與凱撒的故事,居然與聖馬丁大教堂圖書館的那些古老羊皮紙書的記載幾乎吻合!
香農本地的修道院的藏書也有相關的描述,凱撒與奧古斯都被故意描述為仁慈者,雖然他們不信仰天主,相關品德仍被教士讚譽。
自己是如何降生的?裂腹!
凱撒是如何降生的?也是裂腹!
“我裂腹而生,我的母親為此而死。我身份高貴,我也被送到了高盧自謀發展。凱撒做過了什麼,我可以效仿……”
過去,父親稱謂自己“如同凱撒般降生”,如今想來雷格拉夫覺得這不再是父親的祝願——事情可以變成現實。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後麵精彩內容!
雷格拉夫做不到對香農民眾大宴三十天,清點物資,咬牙宴請七天還是可以做到的。
萬聖節當日的白天,聖馬克西姆修道院領銜一場大巡遊。教士們帶著各種聖器走在舊時羅馬大道的支線,院長博德一邊念念有詞,一麵用新折的龍柏枝,蘸著聖油撒向大地以及所有聚集在其身邊的民眾。
如此一來整個香農得到神聖祝福,人們相信得了祝福就能平穩度過冬季。
信仰是一方麵,聰明人意識到是誰給了他們安全活下去的物質基礎。
有了前所未有充足木材,民眾可以天天自由燒火取暖,凍死恐怕變成不可能。
雷格拉夫大人給了大量食物,全家人大吃大喝七天,大家變相節約了不少糧食。
這一切更加令人相信雷格拉夫大人的許諾都是真的——從844年起雜稅取消,僅收取兩種十一稅。
其實很多人也有所耳聞,大人要為明年新的戰爭做籌備,大人會組織一支軍隊,並暗示士兵自由劫掠,搶到就是自己的。
普通人不懂法蘭克內戰與自己有何關係,農奴與自由民本就有給領主軍事服役的義務,倘若雷格拉夫大人強製征兵,民眾也隻能帶著農具改的武器硬著頭皮上。
過去的幾年裡,已經有來自阿瓦內村的自由民加入圖爾伯國的步兵,為了得到一筆錢去投奔那個羅貝爾,也是為了錢戰死了。
香農大村的農奴沒有參戰,他們都是伯爵家族私產,是種地軍糧的牛馬,農奴們又整體消瘦麵目慘白,如此人員構成軍隊可能隻有被奧爾良軍輕易殺儘的命運。
所以整個香農地區發民眾參與戰爭並不稀奇,過去他們被強迫當兵,現在……他們對戰爭的態度有所變化。
大吃大喝七天,雷格拉夫帶來的糧食蒙受巨大損失!
他也相信自己按照設想的程序,在自己的封地得到重大人緣。
教士們看來這位男爵是個大善人,唯有諸如修道院長博德之類的高級人士,能略微猜到如此仁慈背後暗藏的殺機。
宴會的最後一天,狂歡行將結束。
兩萬多人聚集在香農大村,由於山林對臣民開放,民眾乾脆伐木而搭建大量窩棚。
民眾仍在大吃大喝,由於儲備的麵包塊消耗殆儘,現在混了大量菜葉、蘑菇的鹹味麥粥取而代之。而就口感而言,這種鹹粥更令人舒服。
人們吃過一天一場的免費大餐,罷了就帶著自己的乾糧去伐木,在搭建完窩棚後他們每天晚上大做篝火,又自發聚在一起跳舞,一切頗有狂歡意味。
因為雷格拉夫大人的默許,教士們並沒有出麵製止這種放縱。被清苦生活與嚴苛戒律壓製的情緒突然釋放,一些教士悲觀斥責此乃“索多瑪的覆滅”,民眾則管不了那麼多,連續多日做任何的快樂事情都有雷格拉夫大人為大家撐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