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格拉夫並不知道,當這場席卷整個西歐的大雪降下,一支龐大的軍隊早已抵達摩澤爾河。
羅斯大軍牢牢控製特裡爾城,將之改造為自己的大營,而且計劃著就在此地順利過冬。
羅斯軍陳兵蒂永維爾,在降雪剛剛結束時,他們已經兵臨梅茨城下。
針對梅茨的暴力強攻已經開始……
在地理上,梅茨距離圖爾足有四百五十公裡!
倘若是平坦草原,馬隊可以在十天之內跑過這段旅程,若是以跑死馬的“八百裡加急”的模式狂奔,三個晝夜也就跑完全程。
然而,梅茨與圖爾隻見隔著大片森林、連綿丘陵與密密麻麻的河網。
人數很少的旅行者小隊自然可以強行通過這些荒地森林,大軍行動就必須優先按照即有的羅馬古道行動。
軍隊要從梅茨抵達圖爾,為了行軍一切順利就必須踏在羅馬古道上兜一個大圈子。
從梅茨到第戎,再到索恩河畔沙龍,此乃第一阿格裡帕大道。
再從沙龍轉向西方,抵達歐坦、布爾日,然後抵達圖爾,此乃高盧大道。
在宏觀地圖上,整個路徑恍若一個直角的大折線,實際距離被拉長到了六百餘公裡,這就是兩地之間最暢通的道路了。
因為這條道路是積雪降雨也難以侵蝕的,數百年的風吹散風化的沙石,它堅硬的夯土地基依舊是法蘭克軍隊快速奔襲的通途。
不過也有小型支線直接從山丘的縫隙中穿過,從蘭斯出發一路向東抵達凡爾登,由這個小型市鎮出發,再通過一條山間小路即可進入梅茨所在的寬闊河穀平原。
它是羅馬帝國交通係統的一部分,就是修造時道路的建造水平不高,彼時的工人僅僅把道路土地夯了一遍,如今這條道路雜草叢生。
兩地距離非常遙遠,圖爾方麵根本不知道東部的梅茨地區突然出現的羅斯軍隊在肆虐。
就連距離梅茨頗近的第戎,在當地集結的勃艮第軍隊,一時間也不知道羅斯大軍兵臨梅茨城下。
在這個下雪的日子,圖爾城恢複它往日冬季該有的平靜。舊的伯爵家族宗室已經絕嗣崩潰,一番喧囂後,全新的羅貝蒂亞家族雖掌握了大權,羅貝爾也已平靜下來。
一個多月以來,羅貝爾待在城裡就隻是靜靜修養。
冬季還有什麼事情好做麼?不斷的戰爭從春季持續到秋季,一年時間都在征戰,現在又到了約定俗成的“冬季免戰時期”,圖爾軍隊自當待在家裡養精蓄銳,羅貝爾遣散了騎士們,他在圖爾招募的親衛隊也處於最低軍事戒備狀態。
可以說現在的圖爾的軍事防備非常糟糕,羅貝爾不覺得這等不設防狀態有風險,他想破腦袋也不能相信如此冬季還有展開大規模軍事作戰的可能。
尤其是現在天降大雪,隻要腦子不笨就該待在溫暖家中睡大覺。
羅貝爾即沒有訓練軍隊,他自己也沒有練習武藝。
自喪失了萊茵高伯爵大權後的第四年,自己終於在圖爾再次獲得大權。權力失而複得的暢快感覺好極了,他大吃大喝,僅僅一個月整個人就肥了不少,本來乾癟的臉部輪廓變得渾圓一些。
“啊!生活很閒適……”
因為開始降雪了,目睹戶外飄落的雪子,還有那幾乎壓到地麵的低沉烏雲,羅貝爾沒有任何的壓抑難受感,恰恰覺得非常悠閒,甚至開始犯困。
連鳥獸都要在降雪的日子蟄伏,整個世界會變得極為安靜,再高貴的人也當待在家宅悠哉愜意得烤火。
恰是這種令人慵懶的氛圍下,一支騎兵隊冒著降雪加快的腳步。
阿裡奧伯特沒想到降雪來得這麼快,他有些自責在森林間的羅馬大道上過於謹慎了,可能本地區的森林匪徒已被徹底剿滅乾淨。
在通過森林地帶,前方就是河流以及依河而建的圖爾城。
降雪日子裡,石橋處的守橋士兵不情不願地接待這群奇怪來客,在獲悉他們居然帶著阿基坦國王的緊急命令,這才振作起來將橋上的木頭路障搬開。
平凡的衛兵可不敢阻撓國王的欽差,阿裡奧伯特最後的旅途一切順利。
說來也巧合,閒極無聊的羅貝爾騎著馬在雪中的城市廣場轉了一圈,他剛剛回到伯爵宅邸不久,剛剛脫掉袍子,坐走壁爐前喝上一些溫暖的鮮花茶,就收到了衛兵的彙報。
“怎麼回事?真的是查理的使者?人數還很多?他們已經在城門口了?”羅貝爾放下彩色玻璃杯,眉頭猛然緊鎖感覺事情並不簡單。
“我的主人!”半跪的衛兵緊張彙報“那些人來頭不小,氣焰也囂張,他們帶著國王的親筆信,宣稱……親自將信交給您。”
“嘁,查理依舊是個豪橫的年輕人。他有什麼可豪橫的,沒有貴族的支持,不過是一條流浪犬。”口頭宣泄一番,羅貝爾擺擺手“罷了,讓他們進城,讓使者中的頭目見我。”
“遵命。”
衛兵退下,羅貝爾也識趣地換了一件衣服,還把精細的絨帽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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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繼承了爵位,也擁有了舊伯爵家族的一切財產。他處理掉的僅僅是有關小雨果的直接遺物,絕大多數的精細物件自然而然的據為己有。
餐盤是純銀的,喝水喝花茶的杯子的彩色玻璃的,穿著的衣物也縫著金線。
曾經建立過輝煌的老伯爵雨果三世,老家夥的遺物都被這位名叫羅貝爾的女婿占有。僅就這些生活用品,羅貝爾在萊茵高的時候都沒有如此享受,在圖爾的生活質量顯然比過去更好。
而且,自己是雨果三世的女婿,現在的“羅馬皇帝”洛泰爾一樣是雨果三世的女婿。
自己與皇帝存在這方麵的共性,皇帝在一直打敗仗,自己則有誌於攻下整個紐斯特裡亞、帶兵進入巴黎。他不覺得自己比皇帝高貴,但肯定比一般的伯爵級貴族要高貴很多。
他實在覺得自己在各方麵都比四年前的自己強上不少,與之伴隨的就是更大的欲望。
阿裡奧伯特隻想快點完成任務,他帶著兄弟們在圖爾城南大門處徘徊了一陣子,雖然消息已經由衛兵送上,然而這些城門衛兵可沒有看在自己是男爵的爵位上,奉上任何的熱水和夥食,也沒有給馬匹任何的草料。
也許真是自己來得過於唐突,被怠慢的感覺非常糟糕,阿裡奧伯特不禁擔憂起接下來的會麵會鬨出什麼亂子。
因為,國王的親筆信之內容確實有些苛刻了。
不久報信的衛兵傳來話“諸位大人,你們可以覲見我的主人。不過……這裡是偉大的圖爾,你們還需下馬徒步走到我主人的宅邸,最後卸下武器直麵我的主人。”
“荒謬!”阿裡奧伯特猛地變了臉色“我乃國王陛下的使者!全新的圖爾伯爵應該給予我禮遇。”
且看著衛兵語氣也強硬起來“我的主人就是下達如此命令,在圖爾,我的主人就是一切。”
“呸!難道他還想稱王?”
一想到在香農經曆了嚴重的誤會仍能被款待,再在圖爾城門口遭遇阻撓,阿裡奧伯特已經想好之後如何向國王彙報了。
罵罵咧咧一番後阿裡奧伯特還是服軟,他索性卸下全部的武備,連腰裡的匕首都卸下。
他令絕大多數隨行人員就在門口帶著,自己帶著隻手可數又毫無武裝的隨從,趕在那衛兵身後走進羅貝爾的宅邸。
其人奴仆是如此蠻橫態度,阿裡奧伯特對接下來的事已經沒有奢望。
包括不再奢望羅貝爾會給大家住宿和夥食,大不了自己把信送抵然後拍拍屁股走人,至於在大雪天如何住宿,這道不是問題,譬如去聖馬丁大教堂住宿一日,吃上一到兩頓注定寒酸的齋飯,明日管他降雪如何就是揚長而去。
不久,他站在了羅貝爾其貌不揚的新宅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