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蘭河畔山丘之下,雷格拉夫與布魯諾率部搭建他們的過冬營地。
軍隊不知道要在波瓦蒂爾到底逗留多久,至少也是要待到聖誕節之後吧。
廣大民兵並不戀家,對於幾乎所有民兵,他們都是首次來到阿基坦。非常微妙的是,波瓦蒂爾是很多人這輩子見到的第一座真正意義的城市,哪怕香農距離圖爾很近。
一群鄉下人有什麼資格去圖爾城呢?僅僅呀通過兩條小河上的橋梁都要給伯爵老爺繳納一筆過路費,民眾沒有閒錢,因為貧窮、因為道路係統糟糕、因為苛捐雜稅,他們本該釘死在自己的出生地,就在香農的河畔與森林中度過平凡的一生。
如今,平凡的香農地區高盧農民站在了羅馬浴場、圓形競技場的廢墟上。
民兵不懂羅馬,夕陽下他們隻是感覺古代人放棄了一座很好的城市。他們搬運石料加固木柱,十多人共同搭建一座遮風的木棚。
也在極短時間內,河畔地帶亮起一串篝火。
夕陽餘暉即將消散,東方的天空已經黑下來,此刻繁星開始摧殘,唯有西方還有一點昏黃。恰是在令人慵懶的黃昏暮色下,站在城牆上的波瓦蒂爾衛兵紛紛駐足,他們奉命瞪大眼睛觀察“諾曼人”的一舉一動。
諾曼人!
直到現在,波瓦蒂爾伯爵私下裡就是蔑稱那些北來的家夥是諾曼人。他在公共場合會稱呼雷格拉夫是麥西亞王,現在短暫的接觸告一段落,在正式與那些家夥建立合適外交關係前,伯爵都會暗暗稱呼他們為諾曼人。
也隻有告知自己的親信部下來者是“諾曼人”,才足矣迫使部下時刻保持警惕。
以前從未有過這種事,城市南部的土丘下亮起一串火帶,就仿佛那段河水燃起來了。
現在來訪的北方軍隊並未索要一粒麥子,他們顯然帶了很多給養,恰是因為後勤保障充裕,這群人短時間內也不會離開。
伯爵伯納德不得不在宅邸裡多多考慮,還要通過男爵赫伯特的描述,對該軍隊做出分析。
孤寂的房間點著一盞油燈,他坐於木椅,兩個成年的兒子站在一邊候命。
另一個在場者正是埃羅圖斯男爵赫伯特,若非必要此人沒必要離開封地趕來達成。反正這家夥隨著那些軍隊抵達,定然要彙報一些重大事宜。
伯納德很感興趣,就令自己的封臣如實彙報、儘可能詳細的彙報!
對此,有著極大表達欲的赫伯特奉命滔滔不絕起來……
伯納德這裡洗耳恭聽,他越聽越覺得奇妙。
“他們真的會完全履行承諾?沒有在埃羅圖斯作亂算那小子講誠信。就是不知道在我的城市是否誠信。他還打算在我這裡購買糧食?得到糧食是為了繼續戰爭?現在奧爾良伯爵投降肯定是板上釘釘的事了,那家夥還會去打誰?勃艮第人?還是巴黎?此事,圖爾的羅貝爾什麼態度?”
伯納德基於赫伯特的描述萌生更多的疑問,不過……那小子願意拿出真金白銀購買糧食,單就這件事自己當然非常歡迎。
伯納德也確信那小子的錢來得非常肮臟,定然是劫掠村莊、修道院,靠著殺人越貨搞到的錢財。隻要瞧瞧那些士兵金色的頭發,所有關於諾曼人的野蠻傳說伯納德都想起來。
但是錢就是錢!那小子能拿出多少錢?
“這麼說……那小子單純買你的糧食,就給了十磅銀幣?”
“千真萬確。”赫伯特很聰明得拍拍自己的肚囊,直到這時候伯爵才發覺裡麵存在金屬碰撞聲。那是什麼金屬?已經呼之欲出了。
赫伯特笑嗬嗬道“咱們是親戚,我得了好處豈能忘了你?我帶了兩磅銀幣,占了雷格拉夫禮物的十分之一。”
伯爵眼前一亮,燈火裡他是雙眼明顯在顫動“嗬!你在給我繳納十一稅嗎?我其實……並不需要。”
說是這麼說,但赫伯特從袍子裡將布袋拿出,伯爵隨即樂嗬嗬得命令自己的長子結果口袋,再拉開束口袋帶回來。
伯爵探頭一看,每一枚銀幣都有著查理曼的頭像,它們成色不錯,再油燈下鋥光瓦亮。
赫伯特想笑自己的親戚口是心非,他當然沒有給封君交稅的義務。他想要報答雷格拉夫的恩情,這又是送錢、又是未在埃羅圖斯撒野、又是鄰居,哪怕是出於自己的安全,男爵赫伯特必須與北方之鄰雷格拉夫保證絕對和平的關係。
此事絕非他個人的問題,自己也要考慮更高級的波瓦蒂爾伯爵的態度。再中午時分看到阿基坦國王與雷格拉夫稱兄道弟,赫伯特更加堅信了自己的主張正確且迫切——作為說客,促成自己的封君與雷格拉夫、布魯諾等建立完全和平關係。
他們彼此毫無血緣關係,如今麥西亞大軍突然站在波瓦蒂爾城下,雷格拉夫的手段粗糙且輕狂,一個年輕人的確當如此,但也深深刺激著大貴族。指望雙方坐下來,中間站著阿基坦國王做保,雙方就能達成盟約是不可能的。
除非伯爵能得到一切切實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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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伯特注意到自己的封君對賣糧食的問題極為感興趣,他樂嗬嗬道“那個雷格拉夫就買糧問題上給了一個很好的價錢,我就賣出了一部分。他最終給了我二十磅銀幣。”
“啊?這麼多?不對!”伯爵伯納德想了想“恐怕你也沒有賣出很多。”
“我的領地太小了,當然比不得你。倒是雷格拉夫向我透露一件事,他們為了繼續戰爭是有意儲備大量糧食的。我獲悉一件微妙的事。”赫伯特刻意壓低聲音。
“什麼事?”伯爵也眯起眼。
“我感覺,香農和圖爾已經鬨翻了。雷格拉夫真的隻有十二歲,甚至……比這還要年輕一些。”
“他?看著得有十五歲,那小子的嘴角明顯有胡子。”伯爵不屑得搖搖頭。
“這不是問題。薩克森人布魯諾肯定得有二十歲,這兩兄弟都因年輕而容易衝動,不過他們在戰爭中經曆很多,也學到了一些做人的道理。比如,尊重一些貴人。”
“是指尊重被我們推舉出來的查理嗎?你想說什麼?”
“我的意思是,雷格拉夫現在有兵有封地,他想自己獨立做一些事。以後奧爾良會站在我們的陣營,圖爾和南特就沒理由再攻打它。依我拙見,圖爾伯爵肯定不願意去和勃艮第人開戰,那家夥已經打下了勒芒,不打奧爾良就要北上打巴黎。”
“然後呢?這和我們有什麼關係?”
“是與阿基坦無關,但與香農有關。雷格拉夫的軍隊你也看到了,他們的確訓練有素。我想,雷格拉夫不願意聽從圖爾的羅貝爾指揮去繼續北上的。我想,查理也不希望這一點。”
因為赫伯特也是個老家夥了,作為自己的表親,他可不是蠢材。
伯爵伯納德不禁揪住胡須思考起來“不打巴黎,雷格拉夫還能去打誰?勃艮第人?”
“最好是去打勃艮第人,這樣對我們有好處。
“這倒也是。歐坦方麵曖昧不清,如果他們把勃艮第人放出來……勃艮第人會快速抵達布爾日,比起攻擊圖爾,他們更容易攻擊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