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木屋裡,幾個倒黴的男人暫被關在這裡。
主教海爾杜因估計到自己會遭遇野蠻待遇,不曾想那些羅斯人,一邊以拉丁語與自己交談,突然又凶相畢露。
“真是可惡,就算是阿提拉也對教宗是禮遇的。我!為什麼!?”
海爾杜因很後悔自己聽信了來自北方聖人的描述。
各地主教對羅斯人有不同程度的描述,絕大多數主教都是謾罵之聲,就隻有北方大主教埃斯基爾有一些溢美之詞。
絕境中的凡爾登需要希望,海爾杜因恨不得自抽幾個嘴巴,自己失了智,居然信了埃斯基爾的信件描述。
可他也無法自抽,現在嘴巴被麻繩捆住,手腳被綁得很緊。
夜幕降臨,戶外的羅斯人營地非常嘈雜,仔細聞聞,居然有烤肉的香氣鑽進房屋。
“不是吧!這群魔鬼就是這樣對待那些死者的?真是瘋了!”一個恐怖的念頭浮上心頭。
他就是不懂,一群殺戮無度的野蠻人,有什麼資格懂得神聖的拉丁語。野蠻人也不信仰天主,他們是北方怪物的信徒,憑什麼會說拉丁語?
海爾杜因陷入深深的精神混亂,再加上很餓,現在的情況更糟糕了。
戶外實在是另一番景象。
被維埃納男爵當做馱騾用的毛驢,它普遍在250斤上下,換算為羅馬磅便是300磅左右。以羅斯騎兵粗獷的屠驢手段,一頭驢割掉100羅馬磅的驢肉就已經不錯。
五百多人怎麼著也得一人一天一磅肉,有的戰士吃得更多,於是一天屠八頭驢才能滿足羅斯騎兵巨大的胃口,繳獲的毛驢將在幾天之內吃完。
大家孤軍深入四麵八方全都是危險,抓住機會當然要大快朵頤!
菲斯克與布洛迪已經商量好了,繳獲的馬匹全部控製,毛驢則一頭不留。
驢子就是耐力驚人,但試圖騎兵突破就不能奢望。毛驢也不是不能騎,隻是它僅僅能滿足農民的生活需求罷了。
菲斯克有意將繳獲額毛驢屠儘,戰士們在吃肉問題也是挑三揀四,粗糙馬肉不吃(哪怕戰場上有一批死馬),細膩的驢肉大快朵頤。兄弟們扒了驢皮,就地用篝火灰燼塗抹蹭蹭,算是初步的鞣革,本來能吃的內臟下水直接扔到馬斯河裡。
驢骨頭可要留下,譬如驢腿骨,用手斧砸斷之再放在火上烤,這就是字麵意義的析骸而爨了。骨髓中的油脂甚至都燃起來,取出燒黑的驢骨滅火,待其涼了些,撒上一點鹽後,戰士就能無比痛快地吮吸骨髓,那滋味妙不可言。
菲斯克、布洛迪與阿洛維斯,三人湊在曠野的篝火邊。
星光月光照得堰塞湖波光粼粼,不遠處的凡爾登城漆黑一片,微風帶著細弱的哨子,仔細聽仿佛夾雜著女人的哭泣。
就仿佛凡爾登城正陷入絕望。
與之相對的是城外村莊的歡愉,羅斯騎兵控製此地已經有兩天,停下來的大軍一直在大吃大喝好不快活。
就連跟著作戰的阿洛維斯所部,他們一行二十人現在一樣大肆啃食撒了鹽的驢肉,而且繳獲的銀幣也一並分享,兄弟們手裡都拿了兩枚。
但羅斯人把凡爾登主教擒拿,“禿頭”菲斯克下一步想乾什麼。
菲斯克當然不是真禿頭,一段時間不刮腦袋,那金毛就密密麻麻長起來成為圓平頭發型。
他把持著小刀,吃飽喝足了就在篝火邊小心刮胡子,至於刮腦袋,暫且不做了。
“下一步你打算怎麼辦?”阿洛維斯問到。
“繼續作戰一事?我打算繼續在城外等。”
“我的意思是。凡爾登主教?”阿洛維斯謹慎詢問道。
“那個家夥……朋友,你是擔心我們殺了他。”
阿洛維斯難堪地笑了笑“確實……有這方麵擔心。”
“嘁,區區一個主教,我們殺了他,羅馬城方麵一定會再指派一個。我軍已經處死了特裡爾主教和梅茨主教,那些家夥的詛咒全都失靈,看來法蘭克人的神沒有幫助他們。還是偉大的奧丁,在高天之上不斷賜予我們力量。”
阿洛維斯實在無法認同諾曼人的信仰,不過他對凡爾登主教本人的事有所聽說。
想來菲斯克要殺人,就不會將主教留在現在。
阿洛維斯被篝火烤得很舒服,這時候就差一杯甜蜜的紅葡萄酒來。
他暢談道“這個凡爾登主教,這個人很奇妙。”
“如何奇妙?”菲斯克來了精神,他振作起來“我一會兒打算和那家夥好好聊聊,如果……”
“那麼你的確該和他好好聊。”阿洛維斯搶話道。
他繼續說道“我聽說,這位主教其實是對皇帝的一係列行為非常反感的。皇帝囚禁了他的父親和弟弟,自那時候起,帝國的內戰就爆發了。”
“啊?你還稱呼洛泰爾是皇帝?你現在又不效忠他。”
阿洛維斯苦笑一番“我和我的兄弟們算不得什麼。我們奉命監管被囚禁的先王,這種事難道我們就樂意麼?很多貴族反對這種監禁,隻是那時候洛泰爾實力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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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現在,那個蠢材正走向戰敗。”菲斯克順勢笑道。
“但是凡爾登主教一直反對囚禁行為,為此海爾杜因遭遇打壓。依我看,這位主教從未真心實意支持洛泰爾,你與他好好聊聊,至少我們和他們不必直接敵對。”
“居然還有這種事?”菲斯克不禁摸起下巴思考起來。
這時候,布洛迪附和道“大哥,阿洛維斯說得有道理。名義上,咱們與巴伐利亞公爵是盟友,阿洛維斯大叔和他的人現在也效忠吉斯拉公主。”
“所以呢?爭取他加入我們的陣營?不過,我軍攻破凡爾登估計易如反掌,殺了他我看也無妨。”
“嗬嗬,你不會下黑手。”阿洛維斯笑到。
“你說我不敢?”
阿洛維斯繼續搖搖頭道“你若殺人早就動手了。你還是留下他吧!留下凡爾登主教,說服他投降,要求他公開反對洛泰爾,我看這就夠了。”
“就隻是反對洛泰爾?”菲斯克又思考起來,須臾鄭重肯定道“就這麼乾。”
“對。以我聽說的,那個老家夥脾氣很倔強,想讓他與你們結盟,我看很難。讓他改為效忠巴伐利亞公爵也不可能,不過……”
“如何?”
“其實你們的人占有的科布倫茨,或者說特裡爾以北都是小查理的封地,先王還把蘭斯交給小查理,但是……”
“蘭斯?我倒是聽過那個大主教埃斯基爾說起此地。”
阿洛維斯聳聳肩“我的意思是,我聽說凡爾登主教同情落難的查理,我還聽說流亡的查理去了阿基坦。如果,查理在阿基坦勢大,說不到凡爾登聞風就加入小查理陣營了。”
“居然還有這種事嗎?嘿嘿,你可真是一位偉大的向導。不過,我對那邊的查理一無所知。”說著,菲斯克眼神示意布洛迪,笑道“我們兄弟倒是俘虜過巴伐利亞的路德維希。”
“如果要攤牌,這些事不可以與海爾杜因說明白。也許那個男人會審時度勢。”
菲斯克最後點點頭“我明白了。你的情報很重要,未來我一定幫你在羅斯王麵前請功。”
說罷他便站起身,覺得事不宜遲,招呼幾個兄弟,帶著特彆禮物走向關押囚犯的木屋。
看一眼那禿頭將軍發背影,阿洛維斯笑意盎然地勾下頭,繼續啃一番撒了鹽的烤驢肉。
突然,緊閉的木門被凶暴拉開,幾個舉著火把的彪形大漢走進去,如拉扯待宰肥羊一邊,將主教海爾杜因拉到戶外草地。
餓了快一天是海爾杜因吱哇亂叫,他瞪大雙眼就見有羅斯士兵半蹲下來,手裡拿著火把下明晃晃是刀子,難道野蠻人要用這個割斷自己的喉頭?
結果割斷的隻是渾身的繩子。主教不解地坐在地上,他扭扭自己酸痛的手腕,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
菲斯克擠過舉火把的兄弟,火焰照得他的腦袋有些發亮,他勾頭掐腰“凡爾登主教,我們又見麵了。”
“你?”海爾杜因猛抬頭“怪物!惡魔!你們羅斯人想乾什麼?”
“你既然已經知道我們的身份,你還能怎麼想?”
“那就動手吧!”海爾杜因索性閉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