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理與他的鐵杆盟友們陸續離開,他們撂下一批罹患腹瀉脫水的傷兵,不等大地變得乾燥,就向著正西方的盧瓦爾河主河道推進。
萬幸的是這群傷兵普遍得到了救治。
不少倒黴蛋硬生生死於脫水,還有很多人吃了一種難以謂之為藥的藥劑,奇跡般逐漸緩了過來。
燒陶作坊被臨時拋棄,工匠逃進歐塞爾避難,鑒於工匠普遍身強力壯也就被編成了守城民兵。戰後,燒陶匠回到他們被破壞的土窯。
羅斯騎兵又不可能對著一堆粘土撒氣,也沒工夫把陶窯也拆毀,掠奪表麵浮財就揚長而去。
被遺留的偏灰色的黏土實際取材於汝拉山脈,有它燒製的陶器也偏白色一些。混入大量風化雲母的黏土實則可以當做藥材,事實上普通的含鐵粘土經過曬乾研磨後服用,就已經具備一定的治療腹瀉的功效,隻是所有的矽酸鹽粘土都比不上高嶺土,或曰產自勃艮第境內阿爾勒伯國的朗格多克地區的蒙脫石。奈何這一時代,燒陶匠依舊隻是將偶然找到的高嶺土當做漂白陶器的添加物,上釉工藝一竅不通,將它當做藥材也不曾想過。
但羅斯王國已經在留裡克的乾預下,早已將粘土粉末當做藥材。羅斯麥西亞軍被大雨折騰了一周後一樣有很多人罹患腹瀉。自備的黏土藥劑嚴重消耗,遂在補充黏土的時候發現了一些偏灰白的粉末。
羅斯軍自身的疫病危機扼殺在了起始期,反觀待在歐塞爾的教士們還是固守老一套,以求花茶與祈禱“治療”腹瀉,眼見著有的歐塞爾城難民都活活脫水拉死了,這才本著試一把的心態接過羅斯人給的粘土粉末,兌水服之惡疾居然逐漸緩解。
伊利石的雲母比不得高嶺土,它磨成粉後還是成功救下了一些快死了的傷兵。
被拋棄了士兵得以生還,他們不至於感恩諾曼人,將自己的生還歸因與教士們的祈禱與歐塞爾伯爵的仁慈,由於自己已經無處可去,也就乾脆做了歐塞爾的士兵。後者本就嚴重缺兵,有這批逐漸傷愈的士兵加入,康拉德的實力得以繼續恢複。
也是相關疾患的原因,留裡克才不得不將步兵與騎兵分開。凡是能出戰的騎兵,集合兵力率先行動。數量龐大的步兵可是要在漫長大雨之後好生調養一下身體了。
對於查理沒有什麼比得到奧爾良更重要的事情了,以至於一些傷兵的死活跟不必考慮。
他頭戴真正的阿基坦王冠,有了這尊傳承三百年的聖物傍身,一瞬間仿佛無數英豪附體。過去的阿基坦國王均已作古,還有丕平二世這個蠢材也死得窩囊。
冷靜下來的查理回想起丕平二世的死法,越是細想越感覺脊背發涼。
他有些覺得留裡克絕非無條件的對自己好,那是一個陰謀家,卻在很多時候不屑於使用陰謀。自己就算成了新的法蘭克國王,一定還要長期受製於留裡克的勢力。
如此一來,雷格拉夫或許對自己真的很有善心,然而那個少年一樣是一位王者,且對並不遠的不列顛島的大片領地有著所有權。
查理知道這樣一件事,那就是二百年前的那個麥西亞王國真的吞並了韋塞克斯王國,東征西討距離統一整個不列顛大島似乎僅剩一步之遙。麥西亞能吞並島嶼平原地帶的諸國,迫使一批島民離開了島嶼,劃船進入了阿莫裡卡地區,又臣服當地首領,導致當地的小王國實力得到擴充。
麥西亞的霸權維持並不久,如今它在島嶼上的存在肯定已經名存實亡了。
麥西亞又在法蘭克的腹地以全新的姿態複興。至於這個麥西亞與過去的那個有什麼差彆,恐怕完全是兩回事了,但是雷格拉夫就是有對島嶼領地的宣稱權。
那是一個很有前途的少年王者,而且自己在會議上,出於繼續得到羅斯王的大力支持,將魯昂地區提前賞賜,恰恰給了雷格拉夫以此為基地,便於其登陸不列顛。
考慮到木已成舟,縱使覺得自己當時的決定非常草率,查理隻好捏著鼻子認了。他有些懊惱在被兄弟囚禁時期看過不少手抄本的文獻資料,那些記錄著曆史的書籍在描述一個已經逝去的時代,那裡有著輝煌的羅馬以及帝國的衰落,有著法蘭克的首次崛起,以及查理馬特的正義篡位。
教士們在研究經文的同時,最熱衷的就是記錄自己的見聞,手稿被後人持續整理就成了書籍。翻看這些東西成了查理被囚禁時期難得的樂子。
至於能動書籍上悟出了多少東西,查理看到最多的就是沒玩沒了的貴族內鬥,一如現在的法蘭克,一切都是曆史重現、自己的全新法蘭克又能維持多久,一切都是未知數。
查理與他的貴族聯軍經過好一番泥濘中的跋涉,叫苦不堪的戰士們終於抵達了盧瓦爾河。
此時,奧爾良城以及周邊地區早已換了一番模樣。
奧爾良伯爵威廉與留駐當地的麥西亞軍和和氣氣打成一片,前者幾乎沒有撈魚能力,後者需要食物維持自身生活。雙方一拍即合,於是盧瓦爾河的主航道就任由麥西亞軍的長船自由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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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了嚴重的戰爭破壞,奧爾良幾乎喪失了對外征戰的能力,活下來的民眾都在痛苦中掙紮。留駐的麥西亞軍往往多捕撈一些河鱸,吃不完的賣給奧爾良軍民,作為交換,他們也和平交易到很多生活用品。
對於威廉,隻要今年秋收基本正常,自己封地的困頓景象就能得到重大緩解。他非常期盼“禿頭”查理能順利抵達,有了這麼一位大靠山,奧爾良的滅亡危機也就解除了。
他完全沒有想到,查理大王與其軍隊是從河流上遊走來的。大軍浩浩蕩蕩,整體的精神麵貌還算不錯。
威廉高高興興地組織有限的士兵出城迎接,就見到頭戴荊棘王冠的國王。
查理,居然不再禿頭!
另一方麵,查理也對奧爾良的現狀大吃一驚。合轍已經有一支船隊長期盤踞在奧爾良的碼頭?!大小船隻或許有一百條,其中不乏大型的龍頭戰船。僅就桅杆懸掛的旗幟可以判定他們不是諾曼海盜,而是雷格拉夫的軍隊。
“可惡,早知如此我的軍隊抵達圖爾,就該沿河向上遊走。走到奧爾良的對岸坐上船不就順利過河了?”事已至此,查理的怒氣也隻能憋著。
他又想了想,也許現在的局麵更加合適。否則,很難保證自己的聯軍不會與強大的羅斯軍,在歐塞爾城下稀裡糊塗打一場本就不該爆發的大戰。
終於,威廉迎來了他效忠的國王,迎來了自己的女婿。一如他在去年冬季承諾的那般,自己會放棄奧爾良伯爵身份,整個伯爵領贈予查理為國王直轄地。
威廉簡直放棄了自身的全部利益,他就是拿此事在賭,所謂去賭娶了嬌妻的查理絕不會虧待自己的嶽父。威廉始終對自己的女兒埃蒙克魯德非常有信心,她被教育得很好,是一位傳統的、符合信仰要求的法蘭克貴族小姐,又正值年輕乃至過於年輕,剛剛到了年齡對婚姻有著濃厚的崇敬,而查理就是她在父親、兄長以外接觸最多的男人。
一位失意的國王,在最艱難的時刻得到一位年輕漂亮的貴族大小姐芳心,這種事對一個男人的殺傷力何其之大。
威廉的豪賭大獲成功,他被再次授予奧爾良伯爵的身份,但在定義上,威廉是全新法蘭克國王的大封臣。奧爾良也並沒有成為查理的直轄地,威廉延續著他對這片土地的權勢。
查理並不貪婪於奧爾良這片土地,一個被打得稀爛的地區也令他心生放棄之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