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下,南堡之南已是一片狼藉,圍城軍一路反攻到橋頭堡之下,然後止步於此。
他們看著濃煙滾滾的堡壘,嗅到無比刺鼻的氣味後,沒有人敢於衝入堡壘。大家也生怕順著橋梁衝到法蘭西島的南大門外又被大量熾熱黑油澆一身,因為之前戰鬥被燒死的同伴,以及那艘燒得僅剩殘骸的長船,集體淒慘地待在南門之下,成為時刻給予圍城軍的警告,他們也就舉著劍和斧對著守軍示威呐喊了。
法蘭西島大門緊閉,大量持弓的戰士登上城頭,城內又開始了熬瀝青、燒開水作業,伯爵一時間顧不得檢查撤回來的重騎兵情況,不顧安危親自站在高處指揮守城了。
此刻,那些從橋頭堡撤回來的守軍,他們已經全麵加入主城的防守。
城牆上站著大量士兵,夕陽照得他們的頭盔呈現炫目的橘紅色,一雙雙眼睛盯著南北兩座城門,以及暫時空蕩蕩的橋梁。他們主要還是關注南門動向,估計圍城軍會從這裡繼續強攻。
猛攻並沒有發生,在黑狐下達明確命令前,大家可不敢輕舉妄動。
剛剛慘遭瘋狂砍殺,南部戰場橫七豎八躺著無數屍體,又有很多人在痛苦呻吟著。
圍城軍開始全力救助傷者,然而看到很多兄弟身上駭人的致命傷,一下子就明白傷兵很快就要死去,不如……
一些重傷員直接被他們的同伴補刀刺死提前結束了痛苦,那些輕傷者捂住流血嚴重的肢體一樣不敢掉以輕心,一但傷口感染罹患壞血病就是神仙難救了。
有些士兵挨了戰馬的衝撞,他們晃晃悠悠爬起來休息,然而等到腎上腺素衰退,難以明說的痛苦旋即席卷全身。他們其實受了很重的內傷,死亡也隻是時間問題了。
陣亡者的屍體被集中拉到一處,大家又看到被故意破壞的投石機頓時百感交集。
損失了十座重武器其實沒什麼,隨軍工匠帶有大量零部件,他們可以製造新的修繕舊的。
敵人在針對性破壞,估計他們已經摸清了圍城軍的一些底細。更糟心的是,一些在戰馬碾壓中僥幸生還的戰士,他們瞪大雙眼一臉狼狽,逢人便說“十字弓不能擊殺他們的騎兵”。
關於巴黎伯國騎兵突然變得強勁一事,待到打掃戰場的士兵找到了那十名被乾掉的陣亡者,一切真相大白——竟然連戰馬都披上了鎖子甲。
陣亡戰馬的身上插著很多折斷的箭矢,仔細檢查一番,隻見破甲箭紛紛卡在了雙層鎖環中。
不過戰馬的鎖甲麵對扭力彈弓直接射擊,所有防禦依舊是徒勞的。
戰鬥到此,圍城軍還沒有見識過給戰馬全麵披鐵甲的情況,如果巴黎守軍還能繼續派遣如此實力的重騎兵殺出,圍城軍勢必付出很大代價才能克製。
直到夜幕降臨,一個白天的戰鬥終於告一段落,無論攻守雙方都明白,明日還要繼續乾。
上午大戰,己方針對北堡的攻擊大獲全勝。怎料傍晚時分,於南堡方向殺出的前所未見之具裝騎兵狠狠砍殺自己人。
黑狐猛扇自己巴掌,意識到自己完全低估了守軍的實力,還因為疏忽,導致一些特殊人才稀裡糊塗就被砍死了。
如果隻是自己的拿騷科布倫茨兵被殺,他犯不著非常難受。然而羅斯王精心培養的數位工匠稀裡糊塗被殺,在岸上休息的羅斯正規軍戰士被偷襲,這些人的陣亡可謂巨大損失。
他估計自己與羅斯王會師後,大王會對今日之事狠狠把自己批評一番。
“除非,我可以將功補過。”
黑狐自知需要搜羅大量情報,被殺的敵軍重騎兵被扒了個精光,有關守軍重型甲胄一事,必須準備好實證以向大王彙報。
再者,守軍在最後一把扳回一城,如果明日他們的重騎兵又衝殺出來,自己若是再缺乏防備,還不如自刎謝罪算了。
黑狐這邊在積極總結戰果,守軍一方也是如此。
巴黎伯爵本希望派出去的重騎兵無傷回歸,他欣喜地看到部下一路砍倒了溫泉宮,然後被某種武器擊斃。
撤回的重騎兵在夜幕降臨後,終於將野蠻人大規模裝備扭力武器一事向伯爵說明清楚。
一切猜測都成了事實,巴黎伯爵站在漆黑的城頭上,看著城外漫無邊際的篝火堆百爪撓心。
他攥緊雙拳,自己一日之內喪失了兩座橋頭堡,之前的所有防禦設想都作廢,到最後巴黎城徹底成了河心島中的孤城一座。
“可惡,他們竟然是一群高技術的野蠻人。蘇瓦鬆伯爵,你的軍隊能否救我?可彆看著我崩潰啊。”
教士們連夜做一場彌撒,大教堂裡擠滿了難民,他們接住油燈微弱光明,集體跪在大十字架前,祈禱天使相救。
巴黎伯爵本來非常務實,也許大天使會降下雷霆之怒,但巴黎解圍最可行的方法還是來自蘇瓦鬆伯爵的傾力支援。
援兵遲遲不到,或者說蘇瓦鬆伯爵見情況不對勁,乾脆就擁兵自保了。
巴黎伯爵心思混亂,乾脆走進大教堂頻頻與無數軍民一起跪下祈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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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一天,蘇瓦鬆伯國援兵根本沒到,或者是這一切都是被困軍民的一個幻夢。當無數人說“我們還有蘇瓦鬆盟友”,又說“隻要蘇瓦鬆伯爵發起進攻一切都會好起來”,仿佛那就是事實。
然而,這時候的蘇瓦鬆伯爵裴平早已身首異處,且已經被埋葬在普羅萬城的田野裡了。
臆想的援軍根本不存在,倒是新一天無數砸過來的石頭,無情打擊著守軍已經非常脆弱的神經。
自清晨開始,黑狐故意將一批扭力彈弓與投石機布置在河畔地帶,重武器盯著河心島的兩座大門,隻要守軍再派遣重騎兵殺出,圍城軍就能將戰爭轉化為單方麵的塔防遊戲。
此刻北堡和南堡的火勢趨於平靜,兩座橋頭堡的主建築都在大火中坍塌。北堡堆砌的可燃物實在驚人,沒有人知道熾熱餘燼要何時熄滅。
南堡的塔樓是在淩晨坍塌的,待清晨到來,圍城軍就占領了廢墟,然後從石頭堆中找到了一些已經熄滅的“黑色物質”,另有一些好似是糧食的物資殘骸。
兩座崩潰的堡壘沒有給予圍城軍任何好處,它們恰恰坍塌在大橋旁,無數石塊成了很容易絆腳的障礙物。
黑狐可以將磚頭瓦礫全麵清理,他想了想決定就讓建築垃圾肆意散落,這樣守軍騎兵再衝出來,哪怕他們有神靈相助,待衝到堡壘廢墟前也得乖乖止步於建築殘骸處了。
倒是坍塌的橋頭堡給了圍城軍非常充分的石彈,他們利用現有的“公牛”投石機不斷射彈,石塊飛躍塞納河,對著法蘭西島這一巨大目標持續攻擊。
拳頭大的石頭隻能在厚重石牆上留下細微痕跡,然而被這樣的石頭砸中腦袋,縱使戴著頭盔,還是要落得頭顱碎裂的可怕後果。哪怕是砸中肩膀,穿上鎖甲甲也無法確保肩胛骨、鎖骨就不會骨折。
那些本該駐紮在城牆上的守軍戰士被迫做了縮頭烏龜,堡壘內的空曠地帶也都無人駐守。
一些房頂薄弱的建築無力阻擋那比冰雹凶猛十多倍的石塊打擊,花崗岩砸穿石板房頂,此時反倒是平民廣泛使用的廉價草垛房頂才能以柔克剛完美阻遏。
相比於其他建築,聖埃蒂安大教堂的房頂非常堅固。可它也是整個河心島中最明顯的大建築,圍城軍遲遲看不到射彈的成果,還不如對著大教堂集中攻擊。
攻擊教堂一事就是最大的罪惡,殺紅眼的拿騷科布倫茨軍已經無所顧忌,他們昨日戰死了很多相親,心中的仇恨遠勝過“攻擊教堂下地獄”的詛咒。
大教堂遭遇它建成後最嚴重的打擊,房頂的石瓦防雨效果很不錯,就是很不耐撞耐砸。
無數石瓦碎片於傾斜的房頂滑落下,劈啪聲一直不斷,躲在大教堂內的人們的精神伴隨著東西碎裂的響聲,每響一下,心臟就猛地一擰巴,竟有老婦人嚇暈過去了。
黑狐已經不敢掉以輕心,他這邊組織軍隊圍攻法蘭西島,對成功攻占它並無信心。如果戰鬥拖延下去,自己沒有等來羅斯王的大軍,反倒是側翼遭遇傳說中蘇瓦鬆伯爵的偷襲,一旦己方疏忽了就可能被敵人突破。
因為圍城軍已經分散開來,擰緊的拳頭又舒展成了手掌,使得各部分不再擁有絕對的兵力優勢,就給了敵軍優勢兵力各個擊破的機會。昨日傍晚自己就是這樣遭遇敵軍偷襲的。
黑狐需要有人為自己外圍警戒服務。
他首先排除掉弗蘭德斯軍幫忙的可能性,博杜安那家夥無利不起早,也過分愛惜自己的羽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