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嘈雜聲,蜂擁擠入耳中。
‘太子對師傅的私兵,在大明境內展現武力,會是什麼態度?’
春曉、民豐悄悄對視,餘光偷偷觀察朱標。
朱標凝神盯著遠處河麵上,忙碌的五艘戰船。
旗艦上。
令兵站在桅杆上,不停揮動手中三色令旗,同時傳遞著各艦情況。
“稟管帶,八號艦準備完畢!”
“十三號艦準備完畢!”
“十五號艦……”
……
徐管帶聽著令兵鏗鏘呼喊傳遞回的信息。
微不可察挺了挺胸。
當初跟隨統製,從遼東南下福建時。
他內心多少還有些抵觸。
畢竟,王爺出海發展,怎麼看都像被陛下‘放逐’。
還要背井離鄉。
可這才多久啊!
再次踏足大明境內,兄弟們操縱著連朝廷都沒有裝配的火炮戰船。
還要在金陵段秦淮河上鳴炮。
未來,兄弟們跟隨王爺,肯定會越來越自豪。
下一次再回金陵,就是他們海軍,規模最大的一次出動。
甚至,還有統製和大燕商行的沈至、蔣大人三人聯手,背著王爺,給王爺修建的那艘,中原有史以來,規模最大的,配置至少一百門火炮的戰船。
……
徐管帶收斂思緒,啪的一聲,轉身立正,“永昌侯,我部將士已準備完畢,是否可以鳴炮?”
藍玉深深看了眼徐管帶。
朱老四身邊的人,都很自信。
當然,人家也有資格自豪自信。
點頭道:“可以。”
徐管帶轉身,猛地舉手,一揮。
令兵第一時間,站在桅杆高處,打出旗語。
“放!”
“放!”
“放!”
……
五艘戰艦上的隊官第一時間,聲音顫抖,激動昂揚下達命令。
砰砰砰……
每一艘戰船,裝配在兩側的火炮同時轟鳴響起。
火光噴射,白煙滾滾。
秦淮河兩岸觀摩的百姓微微張嘴,瞪大眼睛,看著火光噴出後,白煙籠罩中,看不清的遠處河麵。
待濃煙緩緩散開時。
風帆已經再次升起,五艘戰船,像五隻巨獸衝破煙霧,直奔碼頭方向而來。
百姓回神,瞬間嘩然。
“這就是火炮戰船?”
“太可怕了,俺現在耳朵還嗡嗡響。”
……
朱標扭頭,看著百姓臉微微蒼白,滿臉震驚,以及略微一絲的慌亂。
收回視線。
扭頭看向發呆的王美人,詢問:“沒事吧?”
王美人嬌軀微微顫抖,這才回神,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搖頭,“太子爺,妾沒事。”
這就是朱四郎的海軍火炮戰船?
雖然是空炮。
可聲浪、氣勢也十分駭人。
她就是不懂兵事都清楚。
戰場上,兩軍交戰,突然聽到這麼聲勢駭人的響動,士兵多半也會產生恐慌。
若朱四郎的海軍,攻打母國。
直接衝入漢江,戰船在漢江轟鳴,朱四郎的陸軍第一鎮,就能登岸,直撲都城了。
金陵其實也一樣。
一旦朱四郎的海軍,繼續往秦淮河上遊而去,是不是就能直接炮擊金陵武定門了?
她不清楚,朱四郎海軍配置的火炮能打多遠。
但這金陵城已經不安全了。
“太子爺,朝廷水師也要像燕王學習,裝配這種火炮……”
水師裝配火炮,總能守一守秦淮河了吧?
其實,最安全的做法,就是遷都。
當然,這種話她不能說。
她所有的不安,都是來源於對朱四郎的不信任。
這種話若傳到父皇耳中,父皇恐怕會十分生氣。
甚至,太子爺都會生氣。
朱標笑著點頭,“朝廷這次派觀摩團去老四那邊,就是去取真經……”
說話功夫,五艘戰船抵達碼頭。
藍玉等人從船上下來。
快步走來,齊聲參拜道:“觀摩團幸不辱命返程,向太子請安!”
朱標將藍玉等人,一一攙扶起來,笑著勉勵,“卿等一路辛苦了……”
寒暄幾句後。
藍玉轉身介紹道:“太子,這位是燕王海軍管帶徐憲昌,曾在朝廷水師任職,後跟隨俞靖前往福建,歸入燕王麾下。”
徐憲昌忙行禮:“燕王麾下,海軍第一艦隊管帶,徐憲昌拜見太子!”
王美人。
以及朱標身後官員,看著徐憲昌紛紛皺眉。
徐憲昌態度恭敬,讓人挑不出一點毛病。
可話語內容,卻讓親近朱標的人,聽著十分刺耳。
簡單一句話。
都在強調燕王麾下。
‘他徐憲昌是朝廷派出去的,眼裡還有沒有朝廷,有沒有陛下!有沒有太子!就是朱四郎,還是朝廷的臣子,這群數祖忘典,忘恩負義的東西,竟然不認朝廷,隻認朱四郎!’
徐憲昌由朝廷派出,尚且如此。
朱四郎自行招募的人呢?
朱標卻好似根本不在意,笑著抬手,輕輕拍了拍徐憲昌手臂,征詢道:“能帶孤,上戰艦,參觀參觀你們的火炮戰艦嗎?”
“當然可以,太子請!”徐憲昌做一請的手勢。
從巴拉望島啟程時,王爺就叮囑過,如果朝廷想參觀,可以隨意參觀。
朱標笑著點頭,轉身看向春曉三人,“你們也一起去看看,你們師傅的海軍戰艦。”
“對了,徐管帶,他們是你們王爺的學生,春曉、民豐。”
徐憲昌看向兩人,瞬間笑了:“王妃給你們和土橋村鄉親帶了些東番特產,待會兒我讓副管帶帶你們參觀戰艦,然後派人幫你們把東西送回去。”
“謝謝徐管帶。”
春曉、民豐謝過後,跟著朱標等人登上戰艦。
上艦後。
朱標站在布置在艦首,可左右射擊的鐵炮旁邊,伸手摸摸,“這鐵炮,比朝廷步軍中使用的鐵炮要大很多啊,陸軍第一鎮,也是使用這種火炮嗎?”
“稟太子,這種鐵炮太笨重,隻能在戰船上使用,第一鎮兄弟使用更為便捷輕巧的銅炮,銅炮輕便同時,裝藥量更大,射程更遠……”
……
“這艘戰船有十二門火炮,聽說,你們還有二十四門火炮的戰船。”
“是,有兩艘二十四門火炮戰船,不過攏共也就這兩艘……”
……
“你們不要跟著了,孤想單獨向徐管帶了解一些海軍問題。”
片刻後,朱標攔下了所有人,讓徐憲昌單獨陪著說話。
給足了徐憲昌足夠的重視和榮耀。
藍玉、沐英狐疑看著朱標隨徐憲昌走向船艙,不由微微皺眉。
黃子澄站在後麵些,湊到齊泰耳邊,激動低語:“太子爺終於醒悟了,肯定是籠絡徐憲昌!”
方孝孺站在不遠處。
隱約聽到黃子澄的話,微微皺眉。
‘真是這樣嗎?’
他不相信。
更不希望太子爺做這種事。
與其如此,還不如直接向燕王光明正大要幾艘船,幾個優秀海軍將領。
……
可太子到底與徐憲昌說什麼,他都無法判斷。
不能因為猜測,就向太子建言。
“春曉小姐、民豐少爺,請跟我來。”
眾人思緒被打斷,循聲看去,隻見副管帶笑著和春曉、民豐說話。
帶著春曉、民豐下了戰船,又上了另一艘。
片刻後。
一群海軍將士,從另一艘船艙內,大筐小筐,大袋小袋,以及一些壇壇罐罐,搬出一大堆東西。
耿瑄和戰船上的其他官員,都驚呆了。
幾乎所有東西,大家都也沒見過。
“這都是東番的特產?”
“東番就這麼富饒?”
……
驚訝議論聲響起。
“你們在議論什麼?”
聞聲,眾人看去。
朱標含笑從船艙內,在徐憲昌陪同下走出來。
黃子澄笑著搶先說道:“太子,同僚們正在議論東番的富饒,東番的確十分富饒,土地肥沃,各種珍奇走獸……”
他得讓太子爺知道。
陛下把東番許諾給朱四郎,多麼糊塗!
朱標笑道:“那太好了,孤還擔心老四在東番日子太苦,現在倒是不用擔心了,有東番的好底子,他在四海發展也更容易點。”
黃子澄臉上笑容漸漸凝滯。
太子爺是不是太大方了點。
不過,太子爺都這樣說了,他倒不能再說什麼了。
等著吧,太子爺總有後悔的一天。
藍玉這時笑著開口,“太子爺,燕王妃給春曉、民豐以及土橋村村民帶了一船艙東番特產,給太子爺、陛下帶了四船艙,其中,還有太孫親自采摘,帶給太子爺和陛下……”
朱標笑的更高興了,轉身對徐憲昌道:“徐管帶,你們海上行軍月餘,肯定十分疲勞了,孤已經命人為你們準備好休整的營地,暫且在金陵多待幾天,陛下或許會召見你們,或者參觀海軍戰船,回程時,孤也需要你們給雄英和老四他們帶點東西。”
“卑職遵命!”
隨即,朱標一行人,浩浩蕩蕩,帶著朱棣送回來的東番特產,趕往皇宮。
同時,給春曉、民豐安排了三輛馬車。
離開碼頭。
耿瑄騎馬捧著一個椰子,用蘆葦管吸著喝,感慨道:“原本,我還想著,你們能登船參觀,是沾了我的光,沒想到是我沾了你們的光……”
太客氣了。
海軍將士對他太客氣了。
他敢保證,這些稀奇特產,整個朱紫巷,除了徐家、藍家、沐家,彆家絕對吃不到。
而他卻吃到了!
民豐笑笑,對春曉低語,“耿瑄除了有點臉皮厚,其實還不錯……”
話未說完。
就被春曉瞪視。
春曉扭頭看著耿瑄,“有師傅的海軍將士送我們,你就彆跟著了。”
耿瑄臉上笑容瞬間凝滯。
春曉叫停馬車。
從三輛馬車上,各挑了些特產,裝成兩袋子,讓海軍將士幫忙掛在耿瑄的馬上,“這些你帶回家,讓你們家人嘗嘗。”
耿瑄頓時滿臉笑容,如同打了雞血,連忙搖頭:“不用,不用,你彆想著我們家其他人,他們一直反對咱兩,你隻管想著我一個人就行。”
“閉嘴!”
春曉瞧著坐在馬車上,看熱鬨的海軍將士,臉微紅,解釋道:“你不要想多了,我和民豐就是感謝你帶我們來秦淮河。”
丟下一句話,春曉折返催促車夫快點走。
耿瑄盯著春曉離去背影,傻樂嘀咕:“口是心非!”
許久,直到看不到春曉一行人,才收回視線,看著馬背上的兩袋子東番特產,一時間,既高興又發愁,“他們一直反對我和春曉,這些稀罕東西,帶回家,讓他們吃,是不是有些糟蹋了……”
……
就當耿瑄牽著馬,招搖過市抵達朱紫巷。
逢人便說,‘姐夫讓人捎回來的東番特產,春曉送我的’時。
朱標一行人也抵達禦書房。
馬秀英也來旁聽。
朱元璋看著擺放麵前的椰子,左右擺弄,無從下手,抬頭,“這怎麼弄?”
沐英笑道:“陛下,臣來吧。”
隨後找宮女要了一把小刀,巧妙給椰子開了口。
十幾個椰子水倒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