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
禦書房。
朱元璋拍了拍擺放在麵前的酒壇,餘光瞥了眼藍玉、沐英,“你們去一趟土橋村,還給咱帶回一壇酒?”
兩人去土橋村,讓方孝孺做向導。
還帶上夏時敏。
怎麼可能瞞得過他的眼睛。
二人的行為,讓他很高興。
藍玉當初多麼敵視老四,多激進?
其行為,他表麵上沒說,心裡一度恨得咬牙。
老四就算被貶為庶民,扔到土橋村當農民,那也是他朱元璋的兒子。
即便當時他有意讓老四當反麵典型。
藍玉的行為也太過了。
隻是當時不方便出手。
首先,老四並未受傷,反而藍玉差點丟了命。
其次,當時他若出手懲處藍玉,會給外界釋放一個信號,他並不是真的想懲處老四。
……
可藍玉這樣一個對老四,最為激進的標兒支持者。
現在都想方設法,想和老四搞好關係。
想替標兒籠絡老四。
讓他十分激動。
或許,他設想中標兒和老四配合,未必沒有成功可能性吧?
隻要越來越多人,像藍玉這樣轉變……
朱標站在旁邊,見朱元璋誇讚藍玉,也很欣慰藍玉的改變,含笑詢問:“永昌侯,這酒是土橋村百姓釀的?”
“是。”藍玉點頭:“不過,陛下、太子爺絕對想不到,這酒是用什麼釀造的。”
藍玉故意賣關子,引起朱元璋、朱標好奇。
微微挑眉,看著藍玉。
“玉米秸稈!”
朱元璋、朱標驚訝之色一閃而逝,朱元璋好奇詢問:“給咱說說。”
玉米秸稈?
這不是喂牲口、燒火、堆肥的原料嘛?
怎麼還能釀酒?
他可是當過農民的,就從未聽說過,莊稼秸稈還能釀酒。
藍玉、沐英,你一言我一語,當即把土橋村所見所聞講述給朱元璋。
朱元璋、朱標越聽越驚訝。
自從老四離開土橋村這幾年,大家就再也沒有關注過土橋村。
畢竟,這麼多家國大事,誰有精力會在意一個小小村莊。
眾人以前關注土橋村。
其實是關注,有朱四郎的土橋村。
“這才兩三年時間吧?土橋村家家戶戶都蓋上了紅磚瓦房?”朱標驚訝看著藍玉。
很是自責。
他失職了。
方孝孺就是他的人。
還是江寧縣令。
並且經常和土橋村村民打交道。
這些方孝孺肯定知道。
隻是,他不關注,方孝孺肯定也不敢用這種瑣碎小事打攪他。
藍玉二人認真點頭。
朱元璋吩咐宮女:“去,取幾個杯子來。”
他要嘗嘗玉米秸稈釀製的酒。
片刻後。
朱元璋、朱標各端著一杯酒仔細打量,酒液清澈,酒花漸漸消散,濃鬱酒香撲麵而來。
應該和高粱釀造的酒差不多。
與米酒不同。
北方這種高純度烈酒在民間已經很普及了,南方還更多喜歡喝米酒。
軍中對烈酒的需求量也很高。
犒賞將士們。
亦或是戰後治療。
可以說,土橋村這項發現價值很大。
隨著玉米種植普及,玉米秸稈肯定不少,玉米秸稈釀造的酒普及,一定程度,可以節省很多糧食。
糧食沒有拿去釀酒。
市麵上流通量就增加,更多城內人口,就能買到更低價的糧食。
……
父子二人想著心事,小抿一口,品嘗。
“不錯!”朱元璋說著,十分高興,把杯中酒一飲而儘,放下酒杯,笑道:“土橋村給咱們大明朝,立了大功,當為鄉土村社第一村!”
話中,轉頭看向朱標,“標兒,下去後,你親自寫一副字,製成牌匾,派人給土橋村送去……”
沐英旁觀著。
若有所思。
陛下金口玉言,封土橋村鄉土村社第一村。
並不奇怪。
土橋村也當得起。
可為何陛下不親自題字?
反而讓太子來做這件事呢?
他猜到了一種可能。
陛下不想百年之後,後來的皇帝,出於各種不能明說的心思,抹掉老四與土橋村這段曆史。
太子親自題字。
就是太子和土橋村綁在了一起。
抹掉土橋村。
那就是要抹殺太子!
他隱約能猜到,陛下這麼做的目的。
無論老四將來是否出走大明。
新朝每一次清除老四在大明的痕跡,都是清除老四對大明的感情。
這樣的事情多了,老四、老四的後代,對大明就不會再有感情,大明遇到困難,還會幫忙嗎?
陛下用心良苦。
可陛下為何有這種擔心?
難道陛下發現了什麼?
“另,封楊老八江寧勸農官,協助方孝孺在江寧推行鄉土村社,另外,讓楊老八他們不要小氣,把玉米秸稈釀酒法子,傳授給其他百姓……”
“作為回報,土橋村玉米秸稈酒,賜名玉酒,皇宮每年向土橋村采購部分。”
他不會白拿一群百姓的東西。
且皇宮都喝玉米秸稈釀造的玉酒。
有助於更多人接受。
他要求不高。
當玉米種植普及天下時。
天下酒水一成來自玉米秸稈就行。
單此,就可以節省出一筆,數額十分龐大的糧食,或許,就可以讓數十萬人能吃上一口飽飯。
“兒臣遵旨!”
……
翌日。
藍玉、沐英、俞同淵、宋濂、方孝孺……
一行人動身啟程。
浩浩蕩蕩的觀摩團隊伍,想低調都低調不了。
百姓議論紛紛。
“觀摩團!俺還是第一次聽說這個叫法。”
“說白了,就是去福建,和燕王取經學習。都要向燕王學習,為什麼還要放燕王離開大明?”
“可不嘛,燕王離開大明,是大明的損失,也是咱們老百姓的損失!”
“俺有些期待,燕王未來領兵回朝,也不知,燕王的私兵是啥樣子?”
……
臨街酒肆。
胡惟庸、李善長師生憑窗而坐,看著觀摩團隊伍,從窗外經過,聽著百姓議論。
經過這兩年調理修養。
胡惟庸已經勉強能走路活動了。
不過,陰陽臉尚未有好轉。
隊伍走遠後,李善長收回視線,見胡惟庸滿臉陰鬱,微微皺眉,勸說道:“據說,江寧那個王老先生是位名醫,對方隻是和朱四郎交好,是朱四郎兩個學生的師傅罷了……”
這兩年內。
胡惟庸遍請天下名醫。
可就是避開江寧那個姓王的名醫。
對方可是連藍玉都稱讚不已。
這幾年,藍家人有什麼金陵郎中治不好的病,都派人去江寧請人。
藍玉新納妾室難產,差點要命。
還是王老先生,帶著朱四郎、徐大丫的女學生,蘇春曉救治的。
現在這個蘇春曉姑娘,在朱紫巷比兩年前,督查百官時更出名了。
已經有好幾家接生,請產婆同時,請這個小姑娘來幫忙。
……
胡惟庸一場大病,心態遭到太大打擊,變得太偏執了。
對方和朱四郎關係親近。
就敵視對方。
“讓你向朱皇帝請示,跟著觀摩團去福建,你也不去,你就不想知道,福建現在的變化?以及朱四郎的私兵?”
胡惟庸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恩師,太子北征滅元,朱四郎會帶著私兵回來,到時候看也不晚。”
話罷,胡惟庸顯然不想繼續這個話題,轉而詢問:“咱們捧殺朱四郎這麼久,朱四郎聲望越來越高,太子就一點變化都沒有?”
他真的等不及了!
可現在手中無權,又什麼也做不了。
隻能寄希望,朱標和朱四郎反目成仇。
李善長唇角笑意一閃而逝,“你怎麼知道,太子就沒變化?”
胡惟庸挑眉,緊盯李善長,迫不及待追問:“恩師發現了什麼?”
“沒有。”李善長搖頭。
他隻是換位思考罷了。
若他是太子。
他一定會堅定不移,繼續保持兄弟躬親。
但私下裡,肯定也會做點什麼。
戰略定力要有。
但戰術變化也要有!
這才是高明的立身之本。
他、劉伯溫都教過太子。
他也是太子老師。
不知,太子有沒有學到幾分,他的處事手段?
……
東番海峽。
“開火!”
一群稚嫩童聲激動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