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秀英看著雜草叢生的燕王府。
臉上笑意消失,微微變黑。
去年。
燕王府建成。
老四本來就要住進來,和妙雲在燕王府生活。
可就因為這個男人,一點回旋餘地也不留,一怒之下,把老四貶為庶人,趕去土橋村。
要不然,他用得著現在這樣,撅著屁股,‘鬼鬼祟祟’偷偷看一眼小孫孫嗎?
馬秀英越想,心裡就越氣。
扶梯子的雙手,忍不住故意晃動幾下……
朱元璋忙抓住牆頭,生氣低頭,“你乾什麼?咱們都多大的人了,還玩這種……”
馬秀英抬頭瞪視。
朱元璋戛然而止,無奈道:“又怎麼了?咱沒惹你吧?你和兩個小孫孫都相處一個月了,沒必要嫉妒咱吧?”
混球老四這個王府。
荒廢了一年。
好不容易才找到這把風吹日曬,不怎麼結實的梯子。
秀英還想和他搶?
就算是丈夫,這回,他也絕不退讓!
哼!
馬秀英氣笑了,微哼,指著周圍去年乾枯、今年新長出來的雜草:“本來,小雍鳴、小祈嫿會在這棟府宅中出生、成長,而你,也可以想什麼時候來看就什麼時候來看。”
“是你自己把這些作沒的!”
“我就是讓你清醒清醒!”
呼!
不是跟咱爭!
確定不是爭梯子,朱元璋先鬆了口氣,接著,眼底尷尬一閃而逝。
秀英說的沒錯。
可他都知道錯了。
現在,也正在接受懲罰,親親祖父,看自己的親孫子,還得躲起來看。
這懲罰難道還不夠嗎?
沒必要再往他心窩插小刀了吧。
“你好好扶著,咱答應你,等往後老四立功了,不能給他恢複王爵,但能憑功給他封侯封公,到時候,再把這座宅子賞給他,這總成了吧?”
朱元璋安慰著馬秀英。
一會兒能不能專注看小孫孫,還得秀英配合。
何況,這個打算,也是他早計劃好的。
無非就是提前告訴秀英罷了。
“你最好說話算數!”
嘿嘿……
朱元璋笑笑,露出額頭,悄悄觀察朱紫巷……
各府女眷、孩子站在府門外。
巷子儘頭處。
老兄弟徐達最騷包!
以前多低調,府門向來隻掛兩個燈籠,今天竟然掛了八個!
雖然距離遠,看不清這個騷包的神色,可很明顯,還穿了一身新衣服!
這是向他炫耀嗎?
哼!
“又怎麼了?”馬秀英聽到哼聲,好奇笑問。
朱元璋黑著臉,“咱要給徐達穿小鞋!”
“你知道他今晚多騷包嗎?”
“以往多低調,今晚府門外掛了八個燈籠!最可恨,還很騷包的換了身新衣服,他顯擺什麼,有什麼好顯擺的,好像高熾和玉英是他小孫孫,他隻是個外祖父!”
“拎不清!”
噗!
馬秀英被逗笑。
這男人,明顯是嫉妒老兄弟。
“你笑什麼!”朱元璋黑臉氣惱道:“咱應該也有沒穿過的新衣服吧?明天你給咱找出來,咱也要穿新衣服見高熾和玉英!”
“徐達有的,咱要有,徐達沒有的,咱也要有!”
“一個做外祖父的,嘚瑟什麼。”
馬秀英忍笑道:“好好好,回去後,就給你找新衣服,絕不讓徐達把你比下去。”
……
牛車駛入洪武大道。
毛老六一眼就看到,側前方臨街酒肆,憑窗而立的蔣瓛。
蔣瓛含笑,衝毛老六舉了舉酒杯。
毛老六把頭低下,唇角泛起一抹嘲弄笑意。
錦衣衛指揮使的位置,他早不在乎了。
可蔣瓛和其心腹,卻認為,他還在乎。
他很想告訴蔣瓛:我壓下的那些事情,能被你知道,其實都是我想讓你知道的。
可又怕蔣瓛接受不了,瘋了。
蔣瓛可是他給皇爺精挑細選的一把刀。
大黃從酒肆駛過時,朱棣抬頭,瞟了眼。蔣瓛臉上笑容瞬間凝滯,酒杯在手中,微微顫抖……
那是種什麼眼神?
沒有恫嚇、沒有警告、沒有好奇……
總之,什麼多餘的情緒都沒有,十分平靜,可就在對視的刹那,卻給人一種,如墜深淵感!
那眼神,什麼都沒表露,可又好像什麼都說了!
牛車走遠,蔣瓛才回神,緊盯坐在車轅的背影,捏緊酒杯,‘這個人要麼不要招惹,如果招惹,那就最好將其一擊斃命!’
……
徐妙雲收回視線。
微微後仰,靠著朱棣背脊,搖頭低語:“這個蔣瓛進攻性太強,運聚猛,運散也快,不足為懼。”
都已經把毛驤趕走了。
可以說,其想要的,基本已唾手可得。
這個時候,竟然還要來看笑話,一副緊咬著毛驤不放的架勢。
這種人,進攻性太強。
但凡進攻性太強的人,無論好與壞,都勢不可久。
“少夫人,你放心吧,他要是敢對少爺、少夫人不利,我可以讓他起來,也可以讓他變成一條死狗。”毛老六騎著毛驢趕上來,咧嘴笑著,十分自信,說完還向朱棣邀功。
朱棣瞪了眼:“你要是敢聯絡以前那些屬下,就麻溜的給我收拾走人!”
他相信,毛老六肯定留著後手。
但毛老六當初留一手,應該是給老頭子準備的,讓老頭子更好控製這把刀。
這種手段,毛老六如果為了他們而動用,那就犯忌諱了!
毛老六縮了縮脖子,他可不想離開。
訕笑搖頭:“不聯絡,絕不聯絡,他們已經不配和現在的毛阿六說話了!”
噗!
徐妙雲被逗笑。
朱棣笑著瞪了眼。
‘少爺、少夫人笑了,過關了。’
毛老六很識趣,笑著放慢速度,再次拉開距離。
很快,牛車就來到朱紫巷附近,轉個彎,就是朱紫巷了。
近家情怯。
徐妙雲悄悄吸了口氣。
朱棣察覺,側頭笑問:“怕了?出嫁一年,小沒良心的,都不回去看看泰山大人,是不是怕泰山大人數落?”
“到時候,你可以全都推到我身上。”
徐妙雲含笑嗔目,“你才沒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