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
日上三竿,總兵府就格外熱鬨。
各級指揮使、都司、參將,帶著一兩個心腹千戶,早早抵達總兵府。
房間內。
馮夫人一邊給馮勝整理著紫紅色喜慶衣袍,一邊低聲絮絮叨叨:“府中來了很多將領,下人來報,大箱小箱帶了不少東西。”
“是不是太招搖了。”
“皇帝封賞的土地,以及這些年你在外征戰,繳獲後和將士們分潤的財寶,咱們家幾輩子都用不完了。”
“我看這些東西,還是讓將領們帶回去吧,免得皇帝知曉,不高興……”
馮勝笑笑,“婦人之見,錢還嫌多?”
其實,他們這些人並不缺錢。
皇帝的賞賜,連他們財富來源的零頭都比不上。
推翻一個舊的朝廷。
前朝權貴積累百年的浮財,在戰爭中,大部分落在了他們這些將領手中。
而皇帝得到了土地、人口。
曆朝曆代,都是如此。
“何況,隻有我貪財,皇帝才放心,遼東山高皇帝遠,我統帥十幾萬精兵強將坐鎮,如果真當個聖人,皇帝反而才不放心,用不了幾年,就得把我調回朝中。”
土皇帝做慣了,他可不想回朝。
整個遼東,現如今都沒有設立地方官府。
隻有一個個衛所。
所有的衛所,都要受他這個總兵調度節製。
可以說,遼東小到一棵草,大到一個人的命運,都操之於他的手中。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千戶級彆以上將領的生殺大權,不在他手中。
否則,他就是遼東的皇帝!
“行了,就這樣吧。”
話罷,馮勝轉身往外走。
出門後,吩咐門邊候著的把總,“去,把西寧堡送來的那隻鷹給我找來。”
他要借著這隻鷹,暗示今天來拜年的將領。
讓這些人疏遠、排擠丘福、朱能。
然後,他會對大遼河對岸的納哈出發動一次中小規模的春節攻勢。
在這場攻勢中,要取得一定戰果。
同時,還要把丘福這一隊人馬,損耗在戰場上。
具體辦法,昨天下午,就想好了。
他馮勝隻是不想打仗,不想殘元滅亡後,被調離遼東,甚至最終落得一個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場。
並非不會打仗!
唳!
很快,把總帶著鷹籠追上馮勝。
雄鷹見了馮勝,就凶狠啼鳴。
馮勝一邊大踏步往會客廳走,一邊冷眼瞥視,“再厲害,再野性難馴的畜生,在遼東這地界,也隻有兩條路,要麼死,要麼聽話!”
……
“總兵到!”
唱喝聲響起,會客廳內,聊天的將領,紛紛起身。
“拜見總兵,祝總兵大人,新的一年,運勢亨通……”
馮勝第一隻腳邁入門檻,尚未落下,整齊的拜年聲就響起。
儒雅笑著,邊走邊說:“我也祝諸位兄弟,在新的一年為朝廷,為陛下再立新功,升官發財。”
話中,走到首位,坐下後,抬手壓了壓,“都坐。”
嘩!
各級將領整齊劃一坐下。
一名都司好奇看著,馮勝身側,親兵把總手中的鷹籠。
笑著詢問:“總兵何時捕獲此等雄鷹?看這畜生,桀驁不馴的眼神,就能判斷是個野性難馴的,但隻要熬出來,定能成為一隻上等信鷹。”
馮勝欣賞的瞥了眼這名都司。
這個下屬,肯定不知道,他想借這隻鷹,給所有人吹吹風,讓他們疏遠排擠丘福、朱能。
但這個下屬,是個機靈的聰明人。
善於觀察,能敏銳察覺事情的不同尋常之處。
其他人就沒想過,大年初一,他為何要提一隻鷹。
隻有這個下屬思考這個問題了。
有這個機靈下屬在場,接下來的吹風暗示,他可以做的更隱晦一些。
提一提,這隻鷹是西寧堡千戶丘福送來,著重誇一誇這隻鷹如何桀驁不馴,野性難馴。
最後,再加一句,他喜歡這隻鷹。
但隻此一句,多一句都不行!
事後,他會讓人放出消息,他邀請丘福來錦州過年,卻被丘福拒絕。
有了這件事做前提背景,其他將領能不能回過味兒,尚且不知。
但這名機靈的下屬一定能。
一定能品出,拒絕他邀請的丘福,就等同於這隻桀驁不馴的畜生。
他隻簡單說了‘一句喜歡’。
實則其實是不喜歡!
如果真喜歡,就不會隻說‘一句喜歡’
不喜歡這隻鷹,更不喜歡送鷹的千戶丘福!
他的這一態度,就能通過這名下屬,在遼東將領間傳開。
他沒說一句對丘福不滿的話。
目的便已經達到了。
即便將來丘福在戰場,受排擠,被同僚拋棄戰死,朝廷調查,又能把他怎麼樣?
一切都是下麵將領胡亂揣測造成的後果!
與他何乾!
這就是為官的藝術。
“這隻鷹是西寧堡千戶丘福,送來的新年禮物,你們看看這畜生的眼睛……”
“報!”
就當馮勝按照腹中計劃,著重誇讚這隻鷹如何如何桀驁不馴時,外麵突然傳來急促聲。
馮勝微微皺眉,循著聲音往外看去……
譚淵舉著象征西寧堡的令旗,帶著周浪,氣喘籲籲跟著總兵府的人跑來。
入內後,雙手將有些臟兮兮的捷報高高捧起,喘息同時,大聲道:“稟總兵,昨夜,丘千戶率領我部,渡過大遼河,夜襲東昌堡……”
……
“東昌堡已被我部肅清控製,丘千戶請總兵派遣援兵,增援東昌堡!”
“什麼!”
“你們拿下了東昌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