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上。
朱棣坐在車轅上怔怔出神。
周浪幾次觀察,終於忍不住,“朱先生,你是不是心裡有事,可以和我說說,我或許幫不上忙,可說出來人才輕鬆。”
思緒被打斷,朱棣回神。
不由笑了。
他在思考,將近一年安寧、平靜的日子,他的變化,真的很大。
軍事方麵的敏銳變遲鈍,蟄伏了起來。
情感竟然可以左右思維決策了。
以前,他不是這樣的。
就拿這次的事情來說。
因為對鄉親們的情感,當察覺丘福的打算時,立刻被情緒左右,做出了直接拒絕的決定。
丘福本來要真抽在他身上的一鞭子,讓蟄伏體內的冷酷無情瞬間蘇醒。
也就在這時候,理智的決策能力複蘇。
‘丘福啊丘福,這次就不給你記小賬了,雖然你有小心思,想檢驗我們土橋村搞標記訓練以來的成果,但你也有好意。’
朱棣腹語笑著,取下背著的三石硬弓。
吱吱吱……
弓弦繃緊的聲響中,三石硬弓宛若一輪滿月,被操之於手。
‘過了山東,距離出關越來越近了,鄉親們需要這次曆練,我也需要找回以前的狀態。’
現在,他特彆希望這群響馬,彆慫!
啪!
猛地鬆手,弓弦反彈。
朱棣扭頭看了眼後麵,轎子就是個空轎子,八個轎夫,走在後麵的四個,還是丘福派出的衛所好手。
張武就在其中。
相比其他三個士卒,張武是自告奮勇求著跟來的。
收回視線,笑道:“周浪,你幫我趕車,我有些事情,需要叮囑八叔他們。”
“朱先生你忙吧。”周浪笑著說道。
看著朱棣一躍,如羚羊掛角,從車轅落在地上,快步向前的背影。
皺眉喃呢道:“怎麼感覺朱先生有些不一樣了。”
……
朱棣從後麵,一個人一個人叮囑。
最終趕上八叔,坐到另一側車轅,朱棣笑問:“八叔,你能明白我答應的原因吧?”
八叔轉頭,星光映照下,咧嘴一笑,“剛開始,八叔以為你隻是因為財貨和十匹馬,路上才想通,你是想借這群馬匪,讓老四他們提前適應。”
“關內的響馬,就算是老匪,騎術也比不得關外那些。”
朱棣笑笑,拍了拍八叔車上的軍械,叮囑道:“八叔,你悄悄打開幾捆軍械。”
八叔驚的瞪大眼睛。
朱棣笑道:“怕什麼,用完擦一擦,再原數放回去,難不成,咱們還真的赤手空拳等著被馬匪殺嗎?”
按理說,押運的軍械,是絕不準私自動用的。
每一捆上,都有封條。
八叔鄭重點頭。
朱棣繼續交代,“聽到成片的馬蹄聲,八叔你在前,我在後,立刻按照這些天鍛煉的,指揮鄉親們合攏車陣。”
“我已經和其他人交代了,合攏後,第一時間來你這裡領武器。”
……
八叔認真記下後,點頭道:“行,八叔記住了。”
“四郎,你也彆有心理負擔,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你已經做的很好了。”
“大家夥兒,就是真出了事,也不會有人埋怨你。”
朱棣笑笑,一躍跳下馬車。
……
就當朱棣等人,做誘餌時。
他們身後百裡,北上北平的朱樉夫婦,下榻在一座小縣城縣衙內。
朱樉洗腳後,迫不及待跳上床,摟住觀音奴,狠狠的親了一下,才心滿意足,進入賢者狀態,感慨道:“老四他們兩天前從這裡經過,應該很快就能遇到他們了。”
“也不知,他風餐露宿,操磨成什麼樣子了。”
觀音奴忙說道:“咱們能幫一幫四弟嗎?我都不知道怎麼報答妙雲。”
“不能。”
朱樉無奈搖頭,“見了麵,也不能說話,要是暴露了四弟的身份,父皇肯定會讓四弟搬離土橋村。”
觀音奴不說話了。
妙雲他們已經融入土橋村,再換一個地方,就得重新融入。
她的經曆,讓她很清楚,融入一個陌生新環境,多麼不容易。
……
皇宮。
禦書房內,燈火通明,燈燭燃燒,時不時發出‘劈啪’響動。
匆匆被召入宮的毛驤,看著審閱奏章的朱元璋,幾次想問,又怕打攪了朱元璋的思路。
某刻,朱元璋頭也不抬,隨意詢問:“有好幾日,沒收到丘福等人的消息了,他們現在到哪兒了?”
毛驤極力忍笑。
深夜把他召入宮中,就為了詢問丘福這一衛人馬?
皇爺就是死要麵子活受罪!
還得他這個做臣子的體恤啊!
“稟陛下,最近的消息是兩天前,兩天前他們已經很靠近山東了。”
“現在應該已經在山東境內。”
朱元璋微微皺眉,抬起頭,“這幾年,山東地方頻頻奏報,山東境內的響馬比較活躍,請求朝廷撥銀兩,用於剿滅響馬,現在情況怎麼樣?”
這不!還是擔心殿下嘛!
毛驤暗笑腹誹,答道:“陛下,您應該知道,響馬和地方豪強總有千絲萬縷的關係。”
“這些年,招降納叛,的確有些成果,可山東、河北、河南等地的響馬還是比較活躍。”
“錦衣衛想插手,但朝堂、地方的文官都極力排斥……”
注意到朱元璋眉頭皺的更緊了。
毛驤忙說道:“不過臣認為,以朱四郎的武力,小小響馬,奈何不了他。”
“咱沒問他!他是死是活,都和咱沒關係!”
毛驤忙低頭,努力忍笑。
朱元璋擺了擺手:“你下去吧。”
“是!”
毛驤領命從禦書房出來,再也忍不住,咧嘴偷笑。
笑著臉色變冷,一邊快步出宮,一邊冰冷自語:“沿途各地據點這些廢物,該徹底整頓一下了!”
“兩天了,竟然沒有一點新消息,錦衣衛提供給他們的好日子,讓他們過得太舒服了!”
凡是錦衣衛的地方據點,要麼從商,要麼耕讀,要麼開設勾欄……總之,都能享受到,鎮撫司衙門給他們提供的便利特權。
a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