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邊。
蔣進忠眼巴巴,焦急等著朱棣的答案。
朱棣扭頭看了眼鄉親。
鄉親們也很不解的往這邊張望。
朱棣回頭,低頭,看著腳下的小草,略作沉吟,說道:“其實鄉親們是裝出來的……”
啊!
不等朱棣把話說完,聽到前半句,蔣進忠啊了一聲,急的扭頭看向鄉親,“他們怎麼能騙人!”
“怎麼能這樣!”
“怎麼能這樣!”
“太傷人了!我滿腔熱情,想當個好父母官……”
豎著耳朵觀望的鄉親,看到蔣胖子轉頭,激動的哇啦哇啦亂叫,臉色變了變,下意識往後退了幾步。
蔣進忠埋怨的聲音戛然而止。
朱棣笑了笑轉身,指著鄉親,“在聽到蔣縣令帶著縣衙官員,下鄉來直收田稅,鄉親們首先是不敢相信。”
“因為從未有當官的這麼做過。”
“蔣縣令看,站在最左邊的,這位老人從元朝苟活到現在,都六十歲了,見過形形色色的官。”
“一樣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蔣胖子出身太好,讀了半輩子書,一個書呆子,為官後,又變成了一個好虛榮的官迷。
這個官迷察覺被百姓欺騙,像個怨婦,無法接受,難受抱怨。
可這些百姓呢?
他們被欺騙了多少回。
滿足蔣胖子的虛榮心,給蔣胖子榮譽感,要做。
但也要讓蔣胖子,體會體會,滿心歡喜,發現被騙的感覺。
當然,其中的分寸需要拿捏好。
倒也不用他教鄉親們。
鄉親們條件性變了臉色,害怕的往後退了一步,所有的反應,即沒有一絲多餘,也沒有一毫缺少。
分寸掌控的最是完美無缺!
如果說,這世間,有十全十美的演技。
就是剛才那一刻!
因為這不是演出來的。
是現實生活反複錘煉出來的!
咳咳……
蔣進忠咳嗽幾聲,整理了一下衣服,挪動胖乎乎的身子,來到楊八叔等人麵前。
瞧著鄉親們閃避,卻又夾雜著質疑的眼神。
蔣進忠唇角抽抽。
他仔細觀察了,一道道眼神中,就沒有一道是激動的。
“各位鄉民!”蔣進忠抬手,大聲喊道:“本官的決定,周浪肯定已經告訴你們了。”
“這是真的!”
“土橋村,及周浪以往承包片區內所有鄉村,是今年縣衙定下的直收田稅試點!”
“本官承諾……”
蔣進忠說著說著,聲音越發高亢,嘴一瓢,就又想說大話了,可注意到八叔等人審視的眼神。
想到剛才的經曆,話音戛然而止。
略作停頓,有抬頭道:“今年這個試點,就是總結經驗,看看可不可行,縣衙直收,縣府要額外多支出多少。”
“比如,我們這麼多人出來,就算我們吃飯不算在內,縣衙雇傭往回拉稅糧的馬車車夫,都是要花錢的。”
……
朱棣聽蔣進忠不講大話了,語氣也變真誠了,不由點了點頭。
“如果縣衙在朝廷規定的田稅收繳期限內,直收能完成,從今往後,本官在江寧縣當縣令期間,會堅持直收。”
“即便縣衙人手不夠,無法完成這麼大的工作量。”
“往後縣衙也可以采取直收和包稅結合的辦法。”
“比如,今年土橋村直收,明年換其他村兒直收,這樣大家的日子會好過很多。”
“並且本官這次親自試驗過後,就知道收稅過程中的火耗是多少。”
“本官就能給包稅的鄉紳,設置一個最高額度。”
“本官也實話實說,這個最高額度,肯定要讓鄉紳有得賺,不給馬兒草,馬兒就不跑,這個道理大家都明白。”
“但本官承諾,這個最高額度,一定大大低於,往年包稅製,鄉紳的征收額度!”
啪啪啪……
轟鳴的掌聲響起。
蔣進忠兩隻小眼睛,滴溜溜轉著,仔細觀察八叔等人的表情。
哈!
這回應該是真的,不是裝出來的吧?
小小嘚瑟著,意氣風發揮手,命令吏員:“跟著土橋村鄉民入村收稅!”
“記住,吹出去,不飽滿的糧食,準許各家各戶帶回去!”
吏員、衙役領命後,招呼鄉親們回村。
鄉親們邊走邊議論。
“看來這位蔣縣令真是個青天大老爺。”
“不飽滿的糧食還留給咱們,往年包稅鄉紳,收六鬥,吹出來的不飽滿糧食,也全都帶走了!”
“這些貪婪的鄉紳當然要帶回去了,這糧食不飽滿,也是糧食!可以當做精飼料喂牲畜!”
……
‘青天大老爺?’
‘哈哈……’
‘若是此刻陛下微服私訪,來土橋村就好了,讓陛下聽聽,土橋村的百姓,到底是怎麼稱頌我的!’
蔣進忠的兩隻眼睛,再次玩起了消失術。
整個人沉浸在陶醉中。
“縣尊。”周浪極力忍笑,提醒一句。
朱先生還在旁邊等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