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嗒嗒……
急促腳步聲中,一名太監,陪著朱標出現在監牢外。
陸仲亨透過監牢柵欄,看到朱標時,蒼白恐懼的臉,瞬間湧現潮紅。
沒事了!
太子來了,他陸仲亨這個死劫自然而然就消失了。
皇宮內的具體情況他不清楚,可之前得到的消息是,太醫院已經給朱元璋下了判書。
所以,朱元璋即便醒來,又能堅持多久呢?
何況,如果朱元璋沒事,還能活好久,恐怕太子爺不會出現在這裡吧?
太子來。
除了想要救下他。
本質也反應了,朱元璋時日無多!
朱院長如果還能活很久,且執意要殺他,太子一定會放棄他!
絕不會為了他,徹底觸怒朱元璋!
所以,太子來了,恰恰證明,朱元璋要死了!
這等情況下,太子要保他,湯和還會憑著朱元璋寫下的一道聖旨,強頂太子之威,要他喝下這杯禦賜毒酒嗎?
湯和難道就不替自己的家族考量?
他今日得罪太子。
明日,太子登基,湯和就要承受來自太子的怒火!
“太子,救臣!”
陸仲亨淒厲疾呼一聲,一咕嚕爬起來,跪在朱標麵前,砰砰磕頭。
湯和瞧著,不由皺眉。
當初,他們一起把腦袋彆在褲腰帶造反時。
麵前這個人,也是一個響當當的耿直硬漢。
可瞧瞧現在。
不但滿肚子,陰謀算計,連骨頭也沒了。
他現在才明白,為什麼,有些人的人生,走著走著,就越來越差了。
走著走著,非但沒有變得更好。
反而把原本的那個自己,也給忘記了。
那麼,站在他身邊這個,昔日素有賢名的太子呢?
走著走著,是越變越好了,還是把原來的自己都忘了?
湯和看向朱標。
朱標皺眉看著,不停向他叩首的陸仲亨,眉頭緊擰。
陸仲亨這幅模樣,他很不喜。
察覺身旁,長輩的視線落在身上。
朱標收回視線。
衝湯和鄭重作揖,“二叔,能不能看在我的麵子上,給陸仲亨一個機會,二叔應該知道我的難處。”
“我保了這麼多年的人,在這個關頭被父皇一杯禦酒賜死,滿朝文武,該如何看待我?”
哎……
‘終究是變了。’湯和看著禮節挑不出一點毛病的朱標,眼底閃過一抹失望。
朱標沒等到湯和的回答,微微蹙眉,保證道:“二叔,父皇在這個時間點,賜禦酒,父皇的擔憂,侄兒清楚,無非就是擔心,陸仲亨在這個時候,在心懷不軌之人的策應下,逃出詔獄,對老四一家造成威脅,我可以保證,老四不離開中原,陸仲亨永遠也不會走出監牢!”
“隻要二叔不說,我不說,父皇就不知道,陸仲亨的情況。”
湯和嘴唇動動,猶豫一下,說道:“太子,陛下賜酒給陸仲亨,除了陸仲亨本身威脅到老四,陛下此舉,更是要做給所有仇視老四之人看。”
陛下就是要用陸仲亨的命。
警告,現在蠢蠢欲動的那些人。
這種震懾作用,即便陛下真的駕崩了,也會產生餘波效應。
讓這群蠢蠢欲動的人,在動手時,多幾分猶豫。
如此,老四一家就多幾分安全。
太子不懂?
太子不清楚,陛下的這層用意?
不!
他不相信,以太子的聰慧,沒有看透這層用意。
可太子依然要保陸仲亨。
那麼,太子此舉的目的是什麼?
難道是……
太子不希望這種餘波效應出現?
他不願往這個方向思考。
朱標低著頭,湯和看不清,此刻,朱標臉上的神情。
但……陛下這道命令,他一定要執行。
非君臣之義。
而是出於兄弟結義的情誼。
湯和轉身,揮了揮手,“給罪人,陸仲亨倒酒!”
陸仲亨猛地哆嗦一下,抬頭,看到湯和冷硬的麵孔,朱標現身時,臉上的得意沒有了。
惶恐看向朱標,“太子爺!”
“二叔!”朱標保持躬身抱拳姿態。
湯和瞧著太監猶猶豫豫,瞪眼,拿起酒杯,酒壺,倒滿酒後,把酒杯遞到陸仲亨麵前,“咱們都是,死人堆裡,爬出來,走到現在,鐵骨錚錚的漢子,不要在最後這一刻,給咱們的過去丟臉!”
陸仲亨看著黃金酒樽內,清澈的液體。
渾身哆嗦顫抖。
向朱標求助。
朱標依舊保持躬身抱拳姿勢,隻是,此刻,抱拳的雙手,明顯十分用力。
手指都發白了。
不過,沒有再說話。
陸仲亨見此,癱坐地上。
他知道,他的死期到了。
太子已經用了全部的辦法。
可湯和如此堅持的態度,表明了,現在他不喝這杯酒。
湯和也不會與太子一起隱瞞此事。
會彙報給朱元璋。
朱元璋既然已經把毒酒都送到他麵前了。
就不會改變主意。
殺他的人,很快就會重新過來。
可下一次,就可能不是一杯毒酒。
朱元璋殺人的手段,可多的很。
那種剝皮衝草,才殘忍可怕。
其實,他炮擊土橋村,讓徐妙雲差點難產而死,太子和朱四郎差點因此而手足相殘時。
朱元璋恐怕就恨不得把他剝皮衝草吧?
……
他……報不了仇了!
不公!
這天瞎了眼,不公!
……
陸仲亨顫顫巍巍伸手,接過黃金酒樽,抬頭,含笑看著湯和:“湯和,咱陸仲亨在下麵等著你,等著在下麵,看你滿門被滅。”
哈哈……
陸仲亨癲狂大笑中,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儘。
猙獰狂笑:“朱元璋!等著瞧吧,等著瞧吧,你終有一天,也會在下麵,看到你的兒子們手足相殘!你真以為,你選了一個仁義的繼承人,哈哈……”
朱標臉色漆黑。
平靜眼睛內,閃爍著幽光。
可此刻,喝下毒酒,且已經滿門被滅的陸仲亨,根本無所忌憚,衝朱標狂笑,“太子爺,當初炮擊土橋村,難道不是您默許嗎?”
“你鬥不過朱四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