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令,開始炮擊!”
旗艦射擊艙甲板上,就當藍玉等人,觀察著海軍炮兵將士,在裝填好彈藥後,將火炮炮口,推出炮窗,靜靜等待開火命令時。
通往頂層甲板的一隻漏鬥狀擴音鐵皮喇叭突然傳來鏗鏘命令聲。
負責第一層射擊艙的隊官,在聽到命令時,立刻彎腰,把嘴對準,通往第二層射擊艙的漏鬥狀鐵皮喇叭,接力傳遞,重複大喊:“王爺令,開始炮擊!!”
在這名隊官向第二層傳遞命令的同時。
炮兵已經點燃引線。
嗤嗤……
引線燃燒的聲音響起,淡淡的火藥味瞬間彌漫竄入每一個人的鼻孔。
對於已經全麵普及熱武器的軍人來說。
火藥味竄入鼻孔時,所有人都精神頓時一震。
沉睡於體內的戰爭因子,瞬間蘇醒。
砰砰砰……
就在此時,喚醒熱血的沉悶炮擊聲響起。
炮窗窗口外,刹那間,火光吞吐,濃煙籠罩。
彈丸在火藥燃燒,產生的強大動能衝擊,呼嘯從炮口衝出的瞬間。
嗞!
刺耳的聲音響起。
安裝在滑軌軌道上的炮車,拖著火炮,在反作用力下,猛地向後衝撞。
砰的一聲,重重撞擊在後麵,裝土麻袋壘砌的阻攔牆上。
“裝彈!裝彈!”
負責指揮的隊官大聲呼喊中。
每門火炮前的三個炮手,已經衝出去。
一個炮手,拿著豬鬃製作成的刷子,迅速清理滾燙炮管內的火藥殘渣,同時為火炮降低溫度,避免,再次裝填火藥,引燃火藥。
當負責清理炮膛的將士,後退瞬間,另一名炮手,抱著定裝在硬質紙殼內的火藥,麻利塞入炮膛內。
抱著彈丸的炮兵衝上去,將火炮塞入炮膛後,負責清理炮膛的炮手,還拿著剛才清理炮膛的刷子。
不過,這回換了另一頭,這一頭,裝著一個黑漆漆的橡膠塞。
借助長長光滑的木棍,用安裝橡膠塞的一頭,將彈丸和火藥推到炮管底部。
然後,三個炮手喊著‘一二一’的號子,推著安裝在滑軌上的炮車,將火炮推出炮窗。
砰砰砰……
一輪又一輪的炮擊聲接連不斷響起。
藍玉等人全程觀摩了幾輪火炮操作後,結伴往頂層甲板走去。
在船艙內。
除了隊官觀察炮擊效果的瞭望口。
很難看到,一千五百門火炮實戰中的壯觀景象。
他們看了燕藩海軍的炮擊操作後,更想去看,這嫻熟炮擊操作取得的戰果。
朱樉邊走邊詢問:“俞統製,朝廷水師戰船,能改裝這種滑軌嗎?我發現,這種滑軌,配合老四他們這種全鋼鐵製成的炮車,炮擊戰果尚且不知,但炮擊速度可是很快!”
朝廷這邊,是一種木質的固定炮架子。
炮管和頂層甲板之間,有一根起吊的繩子。
打一炮,就用繩子吊起炮管,同時將炮管拉回來,再由其他人裝填彈藥。
這種炮擊方式,是老四燕藩海軍,以前使用的法子。
射速較慢。
同時,每門火炮,至少需要五個人伺候。
老四海軍戰船,更新換代,增加了滑軌,光是每門火炮的人數,就減少到隻需三人就能操作。
其實,若不是為了追求射速,這種滑軌製火炮。
一個人就能操作。
在海戰中。
如果出現人員損傷,隻要還有一人幸存,三人負責的小組,都能保持持續開火,不會出現火炮空閒的情況。
眾人看向俞同淵。
俞同淵苦笑搖頭,“其實,關於此事,我已經了解過,據俞靖說,改裝還不如直接建造,這艘旗艦,當初就是改裝,造價幾乎和建造一艘新的,配置滑軌的公爵級旗艦相當。”
“木製的甲板上,如果單單是安裝一套滑軌,木頭無法承受炮車反作用力產生的撞擊力,在這些甲板中,看不到的地方,都加裝了角鋼作為支撐。”
……
“也正是由於改裝成本昂貴的原因,燕藩當初才放棄了改裝原有戰船的想法,在改裝完這艘旗艦後,原有的戰船,紛紛退役,陸陸續續賣給海商當海船使用,同時,陸續建造這批配置混合動力,以及滑軌炮車的新式戰船。”
眾人又一次沉默。
他們都忘記,這一路,到底沉默了多少次。
在文官喊著壓縮軍費開支的當下。
改裝的成本幾乎接近建造全新的戰船。
妄圖實現,大明軍隊軍事技術,緊跟燕藩,根本不現實。
技術倒還好說。
依著他們這些軍方上層,和朱老四的良好關係。
購買成套的炮車、滑軌、動力艙機括都不成問題。
可一文錢難倒英雄漢!
隨著那種六六蒸汽機的出現。
當朝廷水師,還在逐步將風帆動力,改為混合動力的時候。
恐怕燕藩已經開始,用蒸汽動力,取代混合動力了。
他們倒是不為燕藩的強大而仇視燕藩。
隻是為自身,明明看到了目標,看到了追趕的對象,卻無法緊跟上而難受。
身為一個軍人。
這種難受,那些酸儒文官,又豈能體會!
藍玉等人,懷著沉重的心情,來到甲板,走到朱棣身邊。
看著朱棣舉著望遠鏡,透過炮擊產生的濃煙,緊盯遠處。
眾人也紛紛舉起望遠鏡,通過調節望遠鏡倍距,觀察數百米外,海岸邊的防線。
嘶!
驚而吸氣的聲音響起。
煙霧籠罩,隱約模糊的海岸線。
原本聳立的一人高,由屍體、裝土麻袋、石頭壘砌的防線已經消失。
倒塌的防線後麵。
倭國諸侯聯軍在炮擊下,宛若一群慌亂的羔羊,倉皇向後撤退,一具具屍體,橫七豎八躺在防線後麵。
朱棣舉著望遠鏡,一邊觀察,一邊肅然命令:“傳令各艦,戰船前壓,向海岸後方延伸炮擊,命令工兵,在戰船掩護下,迅速搭建浮橋跟進!”
柳升、俞靖敬禮領命後,轉身快步離開。
數十艘戰船,在炮擊繼續中,向福岡一側的海岸迫近。
後方,一艘艘戰船攜帶的小船,從戰船放下後,工兵第一時間接手。
奮力劃動,讓小船靠近已經建好的浮橋,然後首尾相連,最後鋪上一塊塊,標準尺寸的預製木板。
岡山一側的海岸上。
昨夜未上船的部分混成協騎兵,以營為單位,已經在一條條浮橋的出擊陣地前列陣而立,默默等著。
在騎兵後麵,是一個個已經準備好的步軍陣列。
……
對岸。
“列陣!”
“督戰隊!”
……
倉皇後撤的諸侯聯軍,衝亂了後方陣列。
各級將領拚命呼喊。
足利義滿為首的諸侯大名,騎馬端坐在陣列後方的帥旗下。
看著前麵慌張混亂的陣列。
臉十分難堪。
砰!
一顆彈丸,在帥旗左側五十步左右,重重砸落。
負責諸侯安全的數名跋扈,瞬間被彈丸撕碎身體。
慘叫聲,傳入耳中,很多諸侯大名臉色微微泛白。
有人忍不住恐懼提議,“將軍,現在我們處在燕藩海軍火炮射程之內,後退吧。”
足利義滿眼中寒芒一閃而逝。
楠木正儀冷哼,“不能撤退!現在士氣本來低落,一旦撤退,聯軍將士就會認為我們要敗退轉進,士氣將會瞬間跌落穀底,中原南北朝時期,淝水之戰,苻堅後退三十裡的軍事案例,你們難道不知道嗎!”
足利義滿扭頭看了眼楠木正儀。
若是沒有燕藩的威脅,楠木正儀則是他最大的對手。
足利義滿冷冷命令,“傳下去,就是燕藩在幕後,唆使大野五郎叛亂集團,謀害天皇一族!”
話音落下,令兵策馬離開時。
足利義滿抖了抖馬韁,徑直往最為危險的大陣前麵而去。
楠木正儀、細川清相互對視,毫不示弱,跟隨向前。
其他諸侯大名雖然不願,可誰都不想在這個時候,表現的膽小懦弱。
十萬諸侯聯軍看著呢!
此時膽小懦弱,等擊潰燕藩後,也沒資格參與爭霸了。
天皇全族被他們合謀清洗的一乾二淨。
現在,每一個諸侯,都有資格在打退燕藩,燕藩撤離後,爭奪天皇之位!
“殺害天皇的真凶就是燕藩!”
“為天皇陛下儘忠的時候到了!”
“榮耀玉碎!”
“魂歸九段板,為天皇陛下複仇!”
“快看,將軍他們帥旗頂在最前麵了!”
……
當足利義滿的命令傳達下去,在炮擊中,士氣低落,惶恐的諸侯聯軍,瞬間爆發出強烈的仇恨氣勢。
榮耀玉碎,狂熱、固執、偏激,野獸般響起。
十萬人野獸般嘶喊,竟然把炮聲都壓下去了。
“榮耀玉碎!”
“為天皇陛下儘忠!”
……
亂糟糟的聲浪,刺破炮擊的轟鳴聲,傳到朱棣耳中。
朱棣唇角微微上揚,泛起笑意,自言自語道:“對嗎,這才像我熟知的倭國人。”
眾人向朱棣看來時。
朱棣腹語補充一句:‘這樣,我殺起來,才解恨,殺了這批最偏激的,再送一批不穩定的去次大陸,這倭國才能從曆史上,徹底消失!’
對這個族群。
哪怕這個時代。
這個族群,如同孫子一樣,向往中原,虔誠效仿中原。
可來自曾今的記憶、情緒。
讓他始終無法用平和的心態對待。
最多,隻能對那些,沒有敵意的普通倭國百姓,能一視同仁。
戰船很快推進到海岸線附近。
再往前推進,就會坐灘。
一艘艘戰船,在炮擊聲中,開始轉向,讓出後麵掩護的浮橋。
工兵迅速將最後一段浮橋延伸搭建好。
嗒嗒嗒……
戰馬踩踏木板的聲音響起。
騎兵營率先衝上浮橋。
步軍緊隨其後。
浮橋並沒有直接搭建到沙灘上。
將士們在浮橋的儘頭,舉著火銃,一躍跳入幾乎齊膝的海水中,涉水登陸。
很快,朱棣就帶著柳升等人,來到陣列前。
兩萬多,將近三萬人。
一邊十萬諸侯聯軍。
雙方相隔一千步左右列陣而立。
炮兵營依舊在北岸。
浮橋太窄,炮兵的炮車如果不拆卸,無法渡過海峽。
索性,有更為強大的海軍艦炮。
步兵炮在此戰中可有可無。
炮擊聲開始漸漸平息。
海軍將士們,需要讓火炮冷卻一下,為陸軍發起衝鋒時,提供炮擊做準備。
諸侯聯軍陣列中,被炮彈犁出的一條條斷臂殘肢的空缺處,趁著炮擊短暫平息,後隊補前隊,迅速‘愈合’。
足利義滿扭頭,環視身後,將近十萬人的聯軍陣列。
每個將士,眼中閃爍著為天皇報仇,榮耀玉碎的決絕。
轉頭,視線緊盯前方,三萬燕藩陣列。
唇角泛起笑意。
燕藩太自信了!
麵前這點兵力就想吞下他十萬配置火銃的聯軍?
這一戰,或許會傷亡很大。
但最終勝利者,肯定是他們這一方!
燕藩充其量就是武備更優良一些。
可他們這邊,精神更強大!
天皇一族被滅的仇恨,足以拉平武器之間的差距!
足利義滿看向身邊諸侯大名,“諸位,此戰若是輸了,我們這些人,必將死無葬身之地,所以,諸君,準備拚命吧,我們將衝在將士們前麵!”
“嗨!”
……
另一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