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橫推碾壓北上,即將回京的消息。
迅速引爆整個金陵。
百姓熱議中,呂本急匆匆來到東宮,太子側妃呂氏寢宮。
呂氏見呂本滿臉心事,不由驚訝,忙起身,“父親,您怎麼來了?”
父親是跟隨秦王朱樉一起回京的。
眼下距離年節還早。
父親卻擅離職守突然回京。
這本身很不好。
也就是和太子這層關係,所以朝中權貴官員看在眼裡,才裝作沒有看到。
可父親回來後,也儘可能保持低調。
呂本看了看殿內左右伺候的宮女太監。
呂氏會意,擺了擺手,遣退眾人。
“父親,有什麼話,現在可以說了。”
呂本在桌邊坐下,自己給自己倒了杯茶,笑道:“朱四郎馬上就要回來了,到時候,太子肯定要去迎接……”
呂氏認真聽著。
這是肯定的。
徐妙雲母女回京,太子妃都去洪武門迎接。
上次觀摩團回來,太子還去碼頭迎接。
朱四郎一路大張旗鼓,帶著兩百艘海軍戰船,一整個陸軍鎮回來。
天下震動。
太子肯定要領銜滿朝文武,去秦淮河迎接。
……
“你一定要想辦法,讓允炆跟在太子身邊……”
呂氏聽到這裡時,思緒被打斷,不解看向呂本。
呂本笑道:“這是胡惟庸出的主意……”
其實很簡單。
朱雄英離開這麼些年,心中肯定期盼父愛、母愛,可一下船,就見太子爺抱著他呂家麒麟兒。
心裡會是什麼感受?
朱雄英已經九歲了!
懂得很多事情了。
同時,也是最叛逆的時期。
讓朱雄英對太子爺心生怨氣,再加上,朱雄英學朱四郎那些,不被太子喜歡的霸道。
久而久之,太子和朱雄英的父子關係,極有可能會糟糕惡化。
允炆的機會,不就來了嘛!
當啷!
凳子倒地。
呂氏驚起,錯愕看著呂本,臉一片蒼白,沒有血色的嘴唇好幾次微動後,顫抖的聲音才傳出:“父……父親,你們想……想做什麼?”
為什麼要離間破壞太子爺和雄英的關係?
她是沒徐妙雲那等聰慧。
可也不是傻子!
“我不同意!我絕不同意!”
呂氏驚恐急切道。
她隻是想要太子爺多疼愛允炆些,將來允炆封藩時,能得到一塊好的封藩之地。
她也想替父親,報朱四郎欺辱之仇。
但她絕沒想過,讓允炆謀求那個位置。
那根本就不是允炆的。
若是被父皇發現,可能所有人都會死無葬身之地。
“父親,隻要允炆被太子爺喜愛,我們就有享之不儘的榮華富貴,人不能太貪心,貪不屬於我們的東西……”
啪!
一個耳光狠狠抽在呂氏臉上。
呂本麵孔猙獰,眼睛發紅盯著呂氏,“為什麼就不屬於我們!允炆也是太子的兒子,身上也留著皇族的血,還留著咱們呂家,世代書香門第的血,難道還比不上,常家那種這一代才發家的粗鄙武勳!”
他以前也不敢想。
直到齊泰、黃子澄提出倒燕聯盟。
直到胡惟庸身居幕後,指導倒燕聯盟。
直到,胡惟庸利用雇工身股製和齊泰、黃子澄合作,生意越做越大後,他看到了機會。
未來的倒燕聯盟,絕對能網羅一大批士紳、商賈、官員、以及鬱鬱不得誌的武將!
這將是一股多麼龐大的力量!
用胡惟庸的話來說。
一個如此龐大的聯盟,如果隻用來對付朱四郎,實在是太可惜了。
他們完全可借助這個聯盟,乾成更大的事情!
送允炆坐上那個位置。
呂家就是皇權之下,最顯貴的家族!
這番話,徹底把他一直遏製的魔念釋放出來。
他再想控製,都控製不住了。
“我告訴你,你即便不同意,也給我裝作不知道,事情已經開始運轉,現在你要是說出來,依著朱皇帝的狠辣,會死很多人,咱們呂家,你,乃至允炆,都會受到牽連!”
呂氏捂臉,難以置信看著麵孔猙獰的呂本。
這還是她父親?
她從小就知道,父親虛偽。
可至少一直以來,都十分儒雅。
從未像現在這般,猙獰可怖,好像完全變了個人。
……
夜色漸漸降臨。
金陵城的熱鬨議論,由大街小巷,轉移到一個個散發著溫馨燈燭的小院屋內。
暗潮也在夜色掩護下,起伏湧動。
……
徐府。
彆院閣樓。
已經成長亭亭玉立的春曉,扶著即將臨產的徐妙雲回到屋內。
幫徐妙雲卸妝、簡單洗漱後,扶徐妙雲在床上坐下,高興笑道:“師娘,按照消息,師傅他們很快就要回來了,應該能趕上小師弟或者小師妹出生。”
徐妙雲看著昔日小姑娘,如今已長成亭亭玉立妙齡少女了。
含笑詢問:“耿瑄這些年,對你死纏爛打,你是什麼想法?”
自從她回來後,春曉為了照顧她,就跟在身邊。
然後,耿瑄就時不時,舔著臉,找各種借口來徐府。
說白了,就是看春曉。
春曉臉微紅,低頭,“他那個人,就像個狗皮膏藥,攆攆不走,罵罵不走,師娘,我也很煩……”
徐妙雲不由笑了。
小丫頭雖然沒明說。
可話中意思,很明白。
伸手拉住春曉的手,含笑道:“這回,你師傅回來,民豐和東旭都要成婚了,你們是所有孩子中,年紀最大的三個,你也到了成婚年齡,不要覺得他們耿家權貴就高等一等,咱們村,現在家家戶戶,日子過的殷實,即便你們兩在一起,咱們也根本不用他們耿家接濟,不用求他們耿家!”
“你又這麼優秀,有什麼好怕的,要是覺得耿瑄還行,那就勇敢點,女人的幸福,是要靠自己爭取的,錯過了,可能就真的錯過了……”
春曉漸漸抬頭。
等徐妙雲話落,好奇詢問:“師娘,你當初自嫁,是不是就是認定,師傅能給你幸福?”
徐妙雲含笑瞪了眼小丫頭。
當初她就是覺得,即便跟著四郎當農民。
隻要做人有脊梁、有心氣。
初期累是累點。
但將來的日子肯定差不了。
卻沒想到,四郎給了她現在這般幸福。
“你師傅,當初可沒耿瑄這麼厚臉皮!”
“師娘,能一樣嘛,師傅當時什麼處境,耿瑄現在什麼處境……”
師生聊了片刻。
春曉說道:“師娘,等小師弟或小師妹出生後,我準備去天下各地行醫……”
徐妙雲一聽就知道。
耿瑄這麼多年死纏爛打,小丫頭心動了。
但這丫頭聰明、理智、冷靜的很。
並不想貿貿然做決定。
畢竟,男人成婚可以不負責任。
女人一旦選定一個男人,好壞都是一輩子。
徐妙雲點頭,“師娘支持你,到時候,師娘幫你跟陛下要一張通行文牒……”
而且,或許其他孩子們,也願意拄著青竹仗,背著書箱,遊曆體驗大明民情。
孩子們這些年習武學文,也是時候,該走出去看看了。
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裡路。
……
又聊了好一會兒後。
春曉見徐妙雲眉宇間流露倦意,忙道:“師娘,到時間了,你該休息了,我就在外麵睡,你要是有什麼不舒服,就拉一拉鈴鐺線。”
“我這回懷孕,你是把我安排的明明白白,不知道,多少人羨慕我,能有你這麼個學生。”
春曉笑著扶徐妙雲躺下。
人往往隻會羨慕彆人有什麼。
卻從不去觀察,彆人擁有這些,做了什麼。
若沒有師傅、師娘的教導。
她可能就是個什麼都不懂的村中姑娘,到了年紀嫁人,然後懵懵懂懂,生兒育女過完這一輩子。
什麼認知觀、價值觀,可能一輩子也不可能明白。
她照顧師娘怎麼了。
她永遠忘不了,當初和民豐,要跟隨王師傅離開村子時。
師娘剛生小祈嫿和小雍鳴。
他們在堂廳說話。
師娘聽到他們要走,不顧坐著月子,身體虛弱,就給她和民豐翻箱倒櫃找各種書。
這些書,並不是隨隨便便找的。
是師娘精挑細選出來。
適合他們出門在外讀。
那些書,教會了他們如何在陌生環境,與一群陌生的人不卑不亢相處,受欺負,如何有禮有節反擊。
離開土橋村後。
王師傅教了他們醫術。
可師娘不斷為他們精挑細選,托人送來的書,伴隨著他們成長,教會了他們為人處事。
還有臨行前,師娘給他們準備的銀子,以備不時之需。
……
她能從一個村中姑娘,變成現在擁有一手,連達官顯貴女眷都爭相求訪的醫術。
能明辨是非善惡。
全都是師傅、師娘教導的。
又有幾個人,能像師傅、師娘去做這些事?
……
徐妙雲目送春曉走出去,輕輕關上門,收回視線。
伸手摸了摸高高隆起的腹部,“阿爹馬上就要回來了……”
話音剛響起。
徐妙雲臉瞬間蒼白,短短刹那,額頭泌出冷汗。
徐妙雲試著努力呼氣、吸氣,平複疼痛,聲音顫抖,輕聲安撫:“咱們再等阿爹幾天,彆讓阿爹覺得你是個討債……”
啊!
話未說完,徐妙雲便痛的忍不住叫出聲。
吱呀!
“師娘,怎麼了?”春曉聽到動靜,推門衝進來,看到徐妙雲的狀態時,跑到床邊抓起徐妙雲手腕號脈。
片刻後,鬆開手指,“師娘,你要生了,你繼續深呼吸。”
春曉匆匆離開。
很快,整個徐府被驚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