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朱棣起床後,一邊給朱雄英穿衣服,一邊叮囑:“四叔儘可能早點回來,如果……”
略作停頓,笑著揉了揉麵前的小腦袋:“你就下令馮勝,親自送你回北平,記住,一定要讓馮勝親自送你回北平。”
“到了北平後,就賴在你二叔的王府,直到你皇祖父派人來接你。”
……
或許是直覺吧。
昨晚一夜睡的十分不安寧,總是夢到妙雲、雍鳴、祈嫿。
丘老二他們的計劃,本就十分冒險。
書房,馮勝不留任何把柄的試探,以及隱隱敲打,反複回想分析。
他總覺這次不會像上次遼東之行那般順遂了。
權力場就是如此。
彼此間,沒什麼深仇大恨。
見麵了,大侄子、叔伯相稱。
可真觸犯了彼此的利益,動起手來,也會毫不猶豫。
誰能活下去,無非看誰的本事夠大,手腕夠硬罷了。
政治人物除非是山窮水儘,形勢迫人才會妥協讓步,否則,在這種人眼中,一次讓步,隻會助長對手咄咄逼人之勢。
何況,幾千年來,傳統的權力鬥爭,一直就是贏家通吃。
所以,縱貫幾千年的王朝史,權力鬥爭從來都是刀光劍影,極其血腥的。
君王和臣子。
父子、母子、兄弟手足。
同僚和同僚。
馮勝敢不敢對他下手?
他相信,隻要馮勝覺得,可以做的天衣無縫,就絕對敢。
“好了。”朱棣把朱雄英抱到地上,轉身,衣袖被拉住,扭頭……
朱雄英拽著朱棣衣袖,抬頭,滿臉擔憂,眼巴巴看著,“四叔,雄英不要小紅馬了,皇祖父的任務也彆做了,雄英和皇祖父說一聲,皇祖父肯定不會追究,皇祖父最疼雄英了。”
朱棣笑了,伸手揉揉小腦袋。
丘老二等人已經箭在弦上了。
他是可以不去,但丘老二他們肯定會乾這件事。
誰讓這兩混蛋,現在對老頭子感恩戴德呢!
恨不得,把命給了老頭子。
“等你長大後,就明白,四叔這回為什麼一定得去,把四叔交代你的話,牢牢記在心裡,知道嗎?”
朱雄英抿了抿小嘴,點頭。
朱棣笑著,帶朱雄英走了出去。
馮勝已經在院外等著了。
朱棣瞥了眼馮勝身邊的常茂,笑道:“馮叔,雄英留在你的總兵府,拜托你照顧了。”
馮勝餘光瞥視,朱棣含笑與他說話時,卻把朱雄英交到朱橚手中。
深深看了眼朱棣,拍胸脯保證:“太孫若是出半點問題,馮叔提著腦袋,去見陛下!”
朱四郎就是用最隱晦的行為。
辦最明白的事。
給太孫找了個最安全的地方。
當然,朱四郎多慮了。
算計朱四郎已經讓他坐臥不寧了,怎敢讓太孫出事?
何況,太孫關乎常家的富貴榮華。
馮家和常家聯姻,將來也能受益。
朱棣含笑點點頭,把雄英放在總兵府,他的確特彆放心,除非馮勝想被誅九族。
老頭子不會為了一個朱四郎,冒遼東糜爛的風險。
但為了雄英,一定會。
轉頭看向朱橚,拍了拍朱橚肩膀,“照顧好雄英。”
“嗯!”朱橚笑著點頭。
這傻小子,從始至終都不知,朱棣此行還肩負著尋回傳國玉璽的任務。
……
總兵府府門外。
朱棣翻身上馬時。
朱雄英忽然掙脫朱橚,跑過來,抱住朱棣的腿。
馮勝看到這一幕,眼中驚訝之色一閃而逝。
常茂臉瞬間漆黑。
朱橚瞧著常茂臉色難堪,故意打趣:“四哥,雄英覺得你的粗大腿好抱。”
朱棣含笑瞪了眼朱橚,低頭,揉著小腦袋,“和你五叔好好在總兵府等著,四叔給你弄一匹,和雍鳴、祈嫿一模一樣的小紅馬回來。”
“四叔,說好了,你一定要回來。”朱雄英眼巴巴看著朱棣。
朱棣餘光瞥了眼馮勝,懷疑就懷疑吧,可能,馮勝的局,早做好了,心中一笑,瞥了眼朱橚。
朱橚忙跑過來,抱起朱雄英。
朱棣翻身上馬,笑道:“四叔肯定給你帶小紅馬回來。”
話罷,不做停留,帶著大遼河衛的肩標,騎著小黑,策馬奔衝出城……
……
丘福、朱能騎馬在東門等著。
朱能順著城門洞張望,沒好氣嘀咕,“這個鬼老四,出個門,怎麼像大姑娘,這麼久都不出來。”
丘福瞥了眼後麵的張麒等人,“路上彆和鬼老四太近乎了,咱們結拜這事,還是低調點。”
要是結拜不牽扯養寇計,倒也沒什麼。
可養寇計太要命了!
嗒嗒嗒……
急促馬蹄聲傳來。
“朱先生!”
朱能瞧著周浪,毫不忌諱騎馬迎上去,氣的嘴都快歪了,低聲道:“不知為什麼,我現在特彆不喜歡周浪這家夥!”
丘福不由笑笑。
朱棣迎麵碰上周浪,笑著點頭,“見過丘指揮、朱同知後,咱們路上談。”
“丘指揮、朱同知,各位千戶。”見麵後,朱棣笑著拱手。
“朱秀才!”眾人紛紛回禮。
朱能瞪了眼湊在朱棣身邊的周浪,招呼道:“時間不早了,大家上路吧。”
隨即,一群人策馬往大遼河方向而去。
途中,周浪以鄉黨的名義,湊在朱棣身邊,小聲嘀咕:“朱先生,丘指揮希望你在路上,展露一下箭術和馬術。”
朱棣點點頭。
明白丘老二的用意。
這次他肯定得領兵,領兵就要服眾。
彆的不說,至少個人勇武過關。
不然,他這個朱秀才的身份,在軍中,還有可能起反作用。
……
書房。
常茂跟在馮勝身後,兩隻腳剛踏進書房,就抱怨:“泰山,剛才你都看到了吧?長此以往,雄英是不是就成他朱四郎的傀儡了!”
馮勝坐下,瞥了眼常茂。
沒說話,怔怔出神。
朱雄英到底太稚嫩了。
府門外,擔心朱四郎回不來的表情,太明顯了。
就是去大遼河衛授肩標,有什麼可擔心的?
除非,朱四郎還要執行更危險的任務!
現在,他基本可以斷定,朱四郎遼東之行的主要目的,就是傳國玉璽!
‘四郎啊,馮叔給過你機會,也暗示提醒你了,你是非要逼馮叔,做咱們大明,陰謀算計皇子的第一人。’
他其實不想。
昨天不留痕跡的敲打暗示,就是最後規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