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辰想到這,眼淚流的更快,他在重生時,覺得覃茗變態,神經病,不能理解覃茗的做法,然而在這一刻,他才徹底明白那種近乎扭曲的執著。
愛是冷靜的,也是執念入魔的,愛是甜的,也是撕心裂肺的。
可覃茗的愛,卻隻是執念入魔,撕心裂肺的。
“覃茗……”
夏辰抱緊他,第一次以一種被愛的心情抱著他。
如果自己現在還是個人該多好?
“我在這,夏辰。”
覃茗不知道怎麼了,但想著這時陪著夏辰,輕輕安撫他的情緒,總歸沒錯。
夏辰哭了好一會兒,才發現自己又被改造了,多了個流淚的新功能。
嗬,這真的是虛假的眼淚。
他緩和情緒後,抹抹臉,抬頭認真問著話,“我的消化係統安裝好了嗎?”
“安裝好了!”
“好!”夏辰頓時激動起來,抓著覃茗的手就要回去,走了幾步,不知道想起來什麼,又轉過身對八號兄弟揮揮手。
對不起,大兄dei。
我替我自己就夠了。
所以不要怪我見死不救了。
夏辰興奮的抓著覃茗的手,走出實驗室,卻不知道被路邊早已蹲守的偵探拍下來照片。
“先生,我記得你答應過我的,說是等我消化係統安裝好,就給我6盤雞翅吃的。”
小雞殺手,要重出江湖了!
“嗯,作數。”覃茗沉聲應著,目光深遂內斂,定定落在夏辰臉上,仿佛怎麼也看不夠。
八號,就算再怎麼改良,也永遠不可能像七號這樣,有生動的表情,起伏的情緒,以及改不掉的說話習慣。
病房內,宋彧看著從警方那兒拷貝來的,夏辰出事前的視頻。
上次他在警局看過一次,但是隻看到車子撞向夏辰的畫麵,就不敢再看下去了。
這一次,他硬著頭皮堅持下去,看到黑色桑塔納將夏辰撞倒在地後,夏辰身體抽搐幾下,鮮血很快順著他的口鼻溢出來,他躺在地上,一隻手捂著胸口,神情在昏黃的傍晚中模模糊糊看不清。
宋彧眼眶泛起猩紅的血絲,視線漸漸模糊之際,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衝向夏辰。
穿著黑色襯衫的男人跪倒在夏辰身邊,伸出手想要扶起夏辰,卻又不敢,隻虛攏住他的肩膀。
在夏辰身下,滿是嫣紅的鮮血,幾乎要滲出屏幕外。
“夏辰……夏辰……”絕望的聲音,從男人的唇裡傳出。
宋彧怔怔看著視頻,此刻心情如同男人一樣,痛到心臟近乎裂開,渾身都在顫抖。
他想要喘息,但是呼吸不過來,胸口上下起伏,被一股一股劇烈的情緒籠罩著。他唇瓣艱難的張開,想竭力從這漫天的絕望中活下去。
“夏辰……”
這是夏辰人生最後的畫麵嗎?
嗬嗬,在生命最後一刻,陪伴他的人竟然是覃茗,而不是自己!
多麼可笑啊!
那個時候夏辰如果看到覃茗了,也一定會覺得很滑稽吧。
哈哈哈哈……
宋彧又哭又笑,自責到無以複加。
他情緒徹底崩潰,扯掉手臂上的輸液管,在屋裡亂砸東西。
外麵,沈勤跟護士聽到病房裡的聲音,想要衝進來,可是門卻被宋彧從裡麵反鎖住,饒是他們在外麵急得大叫,宋彧也不肯開門。
宋彧砸完東西後,走到牆跟前,一下又一下的用腦袋撞牆。
口裡在喃喃念著夏辰的名字。
對不起。
真的對不起。
他早就後悔了,在到美國的那一刻就後悔了,想打電話給夏辰卻因為麵子而忍了下去。
“夏辰,能不能活過來?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
他想告訴夏辰,他相信他的。
他知道他不會做出那樣的事情……
“宋總……”
沈勤一腳踹開病房的門,衝了過去,摁住宋彧的肩膀,不讓他再自殘。
“宋總,你何苦呢?你這樣做,夏辰先生也不會死而複生的。”
“那你說我要怎麼做,夏辰才能死而複生?”
宋彧額頭上滿是鮮血,眼眶也被暈染出一片血色,直直瞪向沈勤。
“宋總……節哀順變。”沈勤頓了好久,垂下頭去,最終還是說出這四個殘忍的字。
宋彧冷笑,推開沈勤,溫熱的鮮血沿著他的臉頰滑下去,他忽然想到,當時夏辰流的血比他還多,一定很痛吧。
在他躺在馬路上,閉眼的那一刻,是不是還在怨恨自己?
“出去,你們都給我出去!”
“沒有我的允許誰準你進來的?”
宋彧又想要自殘,仿佛隻有體會夏辰在那一刻的疼痛,他才能稍稍緩解心中的自責跟愧疚。
“宋總,你現在這樣子,夏辰先生看了在天之靈也不會安寧的。”
“嗬嗬……我就是要他不安寧,不準他安寧……”
憑什麼他就這麼走了?連一句話都沒有留下來。
這讓他怎麼辦?
他怎麼能接受?
宋彧一會哭,一會笑著,忽然一口氣沒有上來,胸口急劇起伏著,雙目合上,向後昏了過去。
沈勤嚇得連忙扶住他,急聲呼喊醫生過來。
醫生給宋彧打了一針鎮定劑,又開了些藥,叮囑沈勤一定要給他吃。
宋彧是悲痛過度,怒火攻心,才導致暈厥的。若不好好調整情緒,再這麼折騰下去,身體會垮掉。
可沈勤知道,這個時候,宋彧怎麼會有心思吃藥?
誰能來勸他呢?
盧照過來時,沈勤正在門外坐著,一籌莫展,連連歎氣。
“宋彧怎麼樣?”盧照戴著口罩跟帽子,低調進入醫院,他這幾日一直在找宋彧,聽聞宋彧在醫院,匆忙丟下手頭上的事務趕了過來。
他透過觀察窗看向病房,宋彧還在昏睡,臉色看起來很差。
沈勤見盧照過來,連忙激動的說著話,“盧照先生你來了太好了,你快去勸勸宋總吧。人死不能複生,他再這麼鬨下去,也沒有意義。”
盧照沉默住,過了會兒才問,“人已經死了,他在鬨什麼?”
“他先前在跟覃茗要夏辰先生的骨灰,害,沒要到骨灰就算了,還差點被鱷魚吃掉。回來後,他就一直在發脾氣。”
盧照眉頭擰緊,推開房門,走到床邊。
宋彧額頭被紗布包裹著,唇色蒼白,嘴角還掛著未擦拭乾淨的血漬,脖頸處青筋突兀,整個人都呈現出一種緊繃的狀態,看起來像是處在難以逃脫的噩夢中。
“夏辰……夏辰……”
宋彧喃喃喚著名字。
盧照聞聲臉色黑下去,沒說話,坐在他邊上守著他。
一直到晚上,宋彧才蘇醒過來,察覺到掌心握著溫熱的東西,他下意識的偏過頭,“夏辰?”
但卻在看到床邊趴著的人,慢慢抬起來的麵孔後,宋彧臉上流露出失望。
盧照看到他臉上的失望,“你醒了?”
“嗯。”
宋彧閉上眼,將手抽出來,揉著疲憊的眉心。
“宋彧,你也鬨了幾天了,還沒鬨夠嗎?”
“你覺得我在鬨?”
宋彧看向盧照,盧照則輕輕笑了一下。
“不是嗎?夏辰他已經死了,你現在所做所為就是在胡鬨。”
“那你覺得我應該怎麼做才不是胡鬨?我跟夏辰認識了八年!八年!你知道我們之間感情是什麼樣的嗎?”
盧照再也維持不住鎮定,臉色難堪的白了下去,唇瓣微微翕動,“宋彧,你真的愛上夏辰了?”宋彧以前跟他說過,他不會愛上夏辰的,因為關係太好了,就像左手不會愛上右手。
可是現在夏辰死了,宋彧這副模樣,怎麼像是不愛的模樣?
宋彧沒有回答盧照的話,撇開頭去,不知道想起什麼,又躺到床上,拿被子蓋住頭。
“我這裡有沈勤就夠了,你回去工作吧。”
盧照放在膝蓋上的十根手指緊緊攥著,望著被子裡的人,眼眶慢慢紅了。
“我沒事,我留下來照顧你。”
“盧照,我不需要你照顧。”
“宋彧,你不要因為夏辰的死突然間就疏離我,你飛到美國去,不就是為了跟我複合嗎?這麼些年,我們一直都還愛著彼此……”
“盧照!”宋彧掀開被子,指著門外,沒好氣的說著話,“你非要逼我發脾氣嗎?滾!”
盧照張了張唇,眼眶蓄積的淚倏然落下,難以置信的看著宋彧。
滾?
他竟然對他說這樣的話。
“宋彧,我也隻是擔心你,想要留下來照顧你,你怎麼能這樣說話?”
“嗬嗬……我這樣說話?你還想我怎麼樣對你?盧照,我本來不想向你發脾氣,既然你主動撞向槍口,那我問你,在夏辰出車禍的那天,他接到的最後一通電話,是你打過去的,你告訴我,你跟他說了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