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走來一名醫院的護士。
沈時驍餘光漸漸察覺,眉間湧起一絲不耐。
護士很怕他,小心道“沈先生,您該吃藥了。”
沈時驍“嗯,放在那裡吧。”
護士猶豫著。
沈時驍已經連續三天把藥扔掉,主治醫生說,這樣下去,他的情緒會不太穩定。
“我拿了水,您現在就吃吧。”
“啪”地一聲,畫筆上的顏料濺落在未完成的畫板上,沈時驍儘力壓抑著情緒,臉色陰沉“我是犯人嗎?”
護士沉默著,沒說話。
夏稚發現這邊的一切,抱著小貓跑過來。
“沈先生?生病吃藥才會好,藥當然得按照時間吃。”
沈時驍冷聲道“跟你有關係?”
夏稚“也算有關係,畢竟你是我恩人。”
護士以為兩人是朋友,叮囑夏稚督促沈時驍吃藥,隨後匆忙離開。
夏稚拿起藥,仔細看了眼“很苦嗎?隻是兩片白色的藥,忍一忍就過去了。不然我給你一塊糖吃?”
說著,夏稚將小貓放下,從身後的雙肩背裡,取出一枚糖果,遞給沈時驍。
“喏,吃完藥趕緊吃一顆。”
沈時驍與他對視幾秒,收回冰冷的目光。“我不吃不是因為苦。”
夏稚“那是?”
“因為我有神經病,吃完藥會睡很久,不舒服。”沈時驍說完這句話,目光越來越黯,垂在兩邊的手微微發抖,薄唇緊緊抿著。
“瞎說。欺負我沒看過電視劇嗎?電視劇裡精神病都說自己沒有病。”夏稚認真道“既然吃完藥會讓你不舒服,那就不要吃了,咱們換一種。”
沈時驍目光一窒。
自從他生病以來,夏稚是第一個跟他說,如果不舒服,就不要吃藥的人。
沈時驍“我知道了,謝謝。”
夏稚撓撓頭為啥謝我?
天氣預報說今晚有暴雨,夏稚又臨時發現小貓的窩有些漏雨,於是打算帶小貓回學校。他將小貓放在雙肩背裡,抱著龐大的貓窩,準備打車去專門的地方修繕。
這邊的裝修師傅得提前預約,夏稚隻能親自跑一趟。
貓窩很沉,沈時驍見夏稚自己拿著費力,乾脆走過去,默不作聲接下貓窩。
夏稚受寵若驚。
這酷哥好像有點暖?
“哥哥,你累不。”
“哥哥,謝謝你。”
兩人沿著醫院的石子路走到門口,夏稚叫的出租車在馬路對麵。
“給我吧,我自己可以。”
夏稚接過貓窩,騰不出手,便朝沈時驍微笑道“沈先生,我走啦,拜拜。”
沈時驍沒有回應,依舊沉默。
貓窩體積龐大,夏稚抱著他視線都被擋住,過馬路時隻能歪著頭觀察路況。
路燈亮起,夏稚穿過馬路,正準備過去,全然沒有看見遠處朝他衝過來的摩托車。
摩托車速度飛快,上麵的人大多數是當地的混混。
交通規則在他們眼裡不值一提。
夏稚聽到轟轟的響聲回頭時,已經晚了。
他根本來不及躲避。
這時,他被身後一股巨大的力量拽回,緊接著落入一個溫熱的懷抱,耳邊的風呼嘯,他貼著沈時驍的胸膛,微弱的喘息聲近在咫尺。
貓窩飛出兩米遠,夏稚跌在沈時驍懷裡,隻受了輕微擦傷,小貓安然無恙。
“你怎麼樣?”
“沒事。”
沈時驍的胳膊方才碰了一下樹,夏稚試圖查看傷勢,但被沈時驍擋了下。
“我帶你去看看吧。”夏稚抱著小貓,剛從虛驚中緩和,“應該很疼。”
如果沒有沈時驍,他估計能被飛車黨撞飛。
“不用。”沈時驍最後看了眼馬路邊的貓窩,轉身離開。
夏稚站在馬路旁,一直目送著他的背影走進醫院。
明明拒人於千裡之外,對什麼都不關心。
為什麼還要幫自己搬貓窩,冒著危險救自己呢?
“從那天起,我就有點喜歡他了。”餐桌上,沈棠津津有味托著下巴,羨慕道“堂嫂,堂哥一定喜歡你,不然他才不救你呢。”
孟子馳表示讚同“所以,應該是時驍先喜歡上你的吧?”
夏稚“呃,其實我也不太確定,但確實是,我先和他告白的。那天啊…是七夕。”
自從經曆那場意外,夏稚和沈時驍的關係慢慢近了許多。
但他隻知道沈時驍姓沈,並不知道他的全名。
沈時驍告訴他,自己叫gcier,翻譯成中文是冰川的意思。
夏稚聽後,故意逗他“我叫sur,翻譯程中文是融化冰川的夏天。隻融化你一人的夏天,隻為你命名的夏天。”
沈時驍當即一怔,沒說什麼。
相處這麼久,夏稚對沈時驍的病情有了一定的了解。但他覺得這病隻是心結,並沒有想象的那麼複雜。
他每天都會去醫院找沈時驍聊天。
不過準確的說…是他自言自語,沈時驍默不作聲。
但夏稚不介意,時常抱著他演的話劇光盤、攝影作品和沈時驍分享。
草坪上,一隻小貓在兩人身邊玩鬨,時常會傳來輕聲笑語,沈時驍的臉上終於浮現出淺淺的笑意。
不過沈時驍的情緒起伏很大,經常會自怨自艾,鑽牛角尖。
比如沈時驍說,他的作品如同他一般,淪陷在黑暗中,見不得光。
夏稚聽後,便鼓勵他將作品送到拍賣行,又偷偷買下千方百計掛在學校的藝術館,拍照片發給沈時驍,稱讚他的作品很有創造力和美感,購買的收藏家很喜歡。
沈時驍的性格、心態和情緒,隨著夏稚的陪伴,也在一天天穩定,朝著好的方向發展。兩人出去逛街,看話劇,看電影…
沈時驍的生活仿佛突然注入生命的力量,鮮活了起來。
這天,夏稚送給沈時驍一本治愈係讀物《小王子》。
沈時驍語氣耐人尋味“這不是少兒讀物?”
夏稚“對,但我覺得你也是小朋友。”
沈時驍頓了頓“好吧,謝謝你。”說著,他隨意翻閱幾頁,“這裡麵的話說的很對。狐狸對於小王子來說,和其他千千萬萬隻狐狸沒什麼不同。小王子對於狐狸也是。”
夏稚緩緩伸出手,放在沈時驍的手腕處,輕輕捏了捏,暗示
“可是,書裡麵還說,如果小狐狸被王子馴服征服,他們便隻需要彼此。”
說話時,夏稚斂著試探的眼神,緊張地盯著沈時驍。
“其實你對我來說,也和其他人不同。”
沈時驍驀然低頭,抽走手腕,額頭邊緣的青筋凸起,似在掙紮。
像是掙紮很久,他道
“是麼,可是你對我來說,和彆人沒什麼不同。”
夏稚當即愣住,忍著濕潤的眼眶,喃喃道“這樣嗎…”
沈時驍這次沒回答。
今天兩人的聚會以沉默告終。
望著夏稚離開時落寞難過的背影,沈時驍獨自在夜色中站了很久。
他還未奔赴光明,不舍得將唯一的光沒入黑暗之中。
從這天起,夏稚再也沒有來醫院。
又過了幾天,是七夕。
中國的情人節。
當初夏稚和他聊天時,開玩笑說在這天,要一起用天文望遠鏡看牛郎星和織女星。
一大清早起床,沈時驍相比平時沉默許多。
早餐和午餐也沒有吃,便拎著望遠鏡來到醫院後院獨自發呆。
沈母問他是不是在等sur。
沈時驍沒有回答。
後院裡的夕陽落下,一直到夜晚星星出來,也隻有沈時驍一人。
他望著眼前的天文望遠鏡,疼痛從心底蔓延,深入骨髓。
如果sur晚一些和他告白,就好了。
那時候,他不再生病,可以毫無顧忌的和sur在一起。
sur是不是,永遠都不會再來看他了?
他不受控製地站起身,急匆匆朝著醫院大門跑去。
如果現在和sur坦白,請求原諒,還來得及嗎?
可當沈時驍跑到黑漆漆的門口時,才發現他完全不知道sur在哪裡,是哪所學校的。
如果sur不來找他,他永遠都找不到sur。
在醫生宣布沈時驍病情好轉後,他第一次瀕臨崩潰,緩緩蹲下身,低聲哽咽。
醫院外麵的路燈壞了,寂靜無聲。
這時,沈時驍的身後忽然出現腳步聲。
像是有預感一般,他猛地回頭。
夏稚手裡抱著巧克力,臉頰和衣服上,蹭了許多臟兮兮的巧克力醬。
沈時驍紅著眼眶“你怎麼來了?”
他傲嬌道“今天七夕,我自己做了巧克力,但是缺一個男朋友,所以送不出去。這可怎麼辦呦。”
眼淚漸漸遮住視線,沈時驍哽咽“這裡有一個壞掉的男朋友,不知道你是否願意要他。”
夏稚忍著酸澀,大步邁上前,勾住沈時驍的脖子,吻向他的臉頰。
“當然要。”
“男朋友,七夕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