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詢並不惱,隻是好奇“那三晚我的表現,就如此令你嫌棄?”
柳玉珠拿兩個胳膊肘抵著他的肩膀保持平衡,雙手捂住耳朵“大人是君子,非禮勿言,請不要再提及舊事,民女一個字都不想聽。”
陸詢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又走了一盞茶的功夫,柳玉珠發現前麵樹林間似有燈光閃現,等陸詢轉過一個彎,一座四角涼亭便出現在了他們麵前。
亭中的石桌上擺著一盞燈,足以照亮桌子,又不會引起山下的人注意。
這邊的石階比較平整,陸詢放了柳玉珠下來,卻握住她的手,牽著她走。
柳玉珠看著他的手,心中隱隱有個猜測。
他不選擇重罰她,不是不夠狠,而是還貪念那三晚。
可柳玉珠寧可跟他簽兩年多的私契,也不想給他做小妾,做了小妾,就要給他以及他未來的夫人做一輩子仆人了,哪有留在甘泉縣自己當家做主快活。
到了涼亭外,陸詢鬆開了她。
柳玉珠抬頭,借著點點月光,看見涼亭上掛著一個匾額,上書“姻緣亭”。
月老廟附近的東西,題詞肯定都與姻緣有關。
“這裡會不會有人來?”有了燈光,柳玉珠更怕被人瞧見了。
陸詢在石桌一側坐下,道“上山的路隻有一條,我讓陳武在半山腰守著,如果有他人上山,會被他打發離開。”
柳玉珠點點頭,坐到他對麵。
陸詢從懷裡取出兩張文書,同時遞給她。
柳玉珠不禁將燈往自己這邊移了移,低下頭去,先逐字檢查第一張文書上的條款。
條款最前麵,陸詢先列明了此乃她為了彌補陸詢的名譽損失甘願簽署的私契。
好吧,柳玉珠的確也算“心甘情願”。
再看條款,基本與那天陸詢說出來的差不多,要求她在陸詢於甘泉縣任職期間對他言聽計從,也規定了陸詢不能隨心所欲地欺淩她或威逼她做觸犯律法之事,以及兩人都要對外保密等等。
“可有需要更改之處?”陸詢竟然還準備了茶,一邊飲茶一邊悠哉問道。
柳玉珠瞥他一眼,道“再補充一條,大人不得要求我為妾、為通房甚至做外室。”
這一條真傳出去,大多數人都會認為這是陸詢給她的體麵,算不得欺淩或懲罰,很容易被陸詢鑽空子。
陸詢笑了笑“可。”
他接過文書,持筆沾墨,分彆補充了這條。
柳玉珠重新檢查一遍,簽字、畫押。
兩份文書,一人保管一份。
收好文書,陸詢給她倒了一碗茶。
柳玉珠沒心情,歪頭看著山下,隻想快些下去。
陸詢忽然問“廟裡的姻緣池,你可許過願?”
柳玉珠搖搖頭。
大姐二姐都許過,那時候她還是個小孩子,許這種姻緣願會被人笑話的,十三歲可以許了,可她早早進了宮,沒能在家鄉過當年的中秋節。
“想去試試嗎?”
柳玉珠還是搖頭。
陸詢笑道“不是想求月老賜你一個願意伺候你的如意郎君?”
柳玉珠“我隨便說說的。”
“來都來了,去試一試也無妨。”陸詢放下茶碗,站了起來。
柳玉珠隻好隨他下山。
下山並不比上山容易,陸詢走在前麵,這次他沒有離開柳玉珠太遠,始終走在能隨時接應她的地方。
因為柳玉珠走得慢,等兩人回到山腳,月老廟那邊幾乎沒什麼人了。
秋雁從暗處走了出來。
柳玉珠馬上跑到了她身邊。
“玉珠姑娘要去廟裡求姻緣,咱們分路過去吧。”
陸詢說完,看眼柳玉珠,先走了。
“他沒對你做什麼吧?”秋雁不太放心地問,實在是兩人在山上逗留的時間太長了。
柳玉珠搖頭,解釋了涼亭簽文書一事。
秋雁懂了,又問“真要去廟裡?”
柳玉珠不想,可她簽了文書,她得聽陸詢的話。
等二女跨進月老廟,就見裡麵已經人去樓空,隻有兩個小道士在借著月色清掃寺院。
柳玉珠認得路,帶著秋雁繞過一處院牆,前麵就是姻緣池,池邊兩棵老槐樹枝條糾纏,如情人相握的手,難舍難分。
樹下,陸詢已經站在了池水邊,麵朝水麵的月影。
柳玉珠看看秋雁,笑道“來都來了,那咱們都試試吧。”
她從荷包裡取出兩個銅錢,分給秋雁一個。
秋雁無奈地搖搖頭。
無視陸詢,柳玉珠走到池邊,槐樹枝葉投下的那團月影,距離她們有一丈多遠,隻有碗口大小,泉水清澈,可見池底堆了密密麻麻的銅錢,都是今晚的善男信女們投下的願望。
柳玉珠讓秋雁先投。
秋雁會暗器,隻要她想,更遠的地方她都能投中,所以,她銅錢一扔,投偏了。
柳玉珠無意嫁人,可來這邊投銅錢是她懵懂時期一直未能實現的願望,從前隻能羨慕地看著姐姐們許願的那個女娃娃終於長大了,因此,等了五年的機會終於來臨,柳玉珠忘了一切雜念,隻想認認真真地投一回。
她靠近池子,近到鞋尖已經抵住了石壁,然後,她瞄準水麵上微微浮動的月影,將手中攥得溫熱的銅錢投了過去。
“咚”的一聲輕響,柳玉珠的銅錢落到了月影中央,沉了下去。
如果柳金珠、柳銀珠在場,一定會抱住妹妹連連賀喜,興奮之情不亞於書生金榜題名。
可秋雁不是那麼活潑的性情,周圍一片寂靜,仿佛月老都睡著了,柳玉珠投中了也不算數。
總而言之,柳玉珠並沒有得到幻想中的成就感。
“恭喜姑娘,看來你的如意郎君已經在趕來的路上了。”
唯一捧場的陸詢笑著走過來,聲音溫潤地道。
柳玉珠實在沒忍住,凶巴巴瞪了過去。
彆人的賀喜都是真心的,陸詢這句,明顯就是陰陽怪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