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詢一共問了他三道題,都是當年他參加院試時的題目。
柳儀不知,隻管從容應對。
這三個問題問完,陸詢對柳儀的才學也有了大概的了解,道“依我看,你考秀才不難,隻是不知,你會不會參加今年的鄉試。”
柳儀笑道“若是中了秀才,當年要去試試秋闈,即便考不上,也能為下次秋闈積累經驗。”
陸詢看著他,道“我希望你考上。”
柳儀一怔。
陸詢隱晦道“官場之上,我不會刻意結黨營私,但如果有一二好友,總是個助益。”
柳儀恍然,原來陸詢有結交他的意思。
他向陸詢表忠心道“大人救過舍妹的性命,無論我是官身還是平民,隻要大人有所吩咐,我一定竭儘全力效勞。”
陸詢笑道“言重了,我隻是想與你交個朋友而已。這樣,你先準備院考,待你中了秀才,可以在家中自己研讀,到那時,你搬到縣衙去住,白日在我的書房讀書,我若得了空閒,便去與你講解一二,如此,秋闈中舉更有希望一些。”
柳儀驚喜非常,當即便要跪下行禮。
陸詢及時攔住他,低聲道“本縣學生,我暫且隻發現你一個可造之材,故特彆關照於你,切記不要對外聲張。”
這種道理,柳儀當然明白,如果他現在就張揚出去,其他學子既會嫉妒他,也會指責陸詢不公。但如果他在院試中考得好名次,高中秀才,那時陸詢再給他開小灶,旁人就沒有由頭再說閒話了。
關鍵還是院試。
怕自己考不上秀才讓家人白歡喜一場,陸詢的那番話柳儀連自家人都沒告訴。
三月中旬,柳儀與幾個學生一同前往府城赴考去了。
哥哥赴考,柳玉珠除了祈求哥哥高中,什麼都幫不上忙,不過,看哥哥胸有成竹意氣風發的樣子,柳玉珠也跟著有信心了。
自己這邊,柳玉珠從去年八月中旬開始,苦學至今共七個月,終於得到父親的認可,可以出師了。
其他學徒們學得幾年才能出師,一是因為師父不可能一下子就傾囊相授,二是學徒們平時要幫忙做事,不像柳玉珠,完全是被當成繼承人栽培的,什麼雜事都不用做,一心一意學手藝就行。當然,柳玉珠能在七個月就學會柳暉的全部手藝,說明她這方麵的天分很高。
學成出師,柳玉珠並沒有忘了她還欠陸詢一把傘。
她先做了幾把熟練技藝,然後才精心為陸詢做了一把雨傘。
傘骨做成,傘麵也糊好曬乾了,柳玉珠將這把待繪圖的傘帶回了鋪子,連同畫筆顏料一起,放到了陸詢的西耳房。
陸詢已經很久沒來了,柳玉珠倒是聽說了他都在忙什麼,去年陸詢去巡視諸村,發現有很多荒地可以開采,也發現一些河流堤壩需要重修,年後他就在忙這些,督促百姓種地,監督河工築堤。
這些都是秋雁先打聽到的,轉述給柳玉珠時,秋雁都忍不住誇了誇陸詢“他這樣的貴公子,為了避京城的流言蜚語才外放的,隻需在江南掛職閒散一年半載,便可托關係重回京城,陸大人卻沒怎麼閒著,大案小案都辦得妥妥當當,連開荒修堤那種辛苦差事也攬在了身上。”
柳玉珠就想,陸詢確實是個好官吧。
這日傍晚,下起了毛毛細雨,雨小到如果隻是短距離行走,都懶得費事撐傘。
核對完今日的賬目,鶯兒去了後罩房,柳玉珠與秋雁也分彆歇下了。
天氣涼爽,柳玉珠睡得很香,直到被敲窗聲驚醒。
確認是陸詢,柳玉珠穿好外衣,去外麵開門。
她手裡提著燈,陸詢閃身而入時,她發現他的袍子濕了一些,肩膀處最明顯,再看院子裡,雨勢比傍晚略微大了些。
“大人怎麼沒撐傘?”柳玉珠下意識地問。
陸詢站在她對麵,看著她道“沒有傘,如何撐?”
柳玉珠登時明白,他是來取傘的。
“已經做好了,就在耳房放著,大人此時若有雅興作畫,今晚畫好,明日我拿回作坊,再過三日便可過來取傘。”
陸詢滿意地點點頭,道“許久沒畫了,你隨我過來,提點我一二。”
柳玉珠便隨他一道過去了。
一盞燈的亮度不夠,柳玉珠又點了三盞,高低遠近分彆放好。
她負責調製顏料,陸詢對著傘麵,似是在思索要畫什麼,如玉的臉龐被燈光映照得越發俊美。
終於,他拿起畫筆。
柳玉珠全神貫注地看他畫。
白色的傘麵,他先畫了一條靜靜流淌的河流,慢慢地,河流上麵多了一拱石橋,河岸兩側多了柳樹花燈與林立的店鋪,景色距離河流越遠就越模糊,重在韻味。
“這是泉河吧?”柳玉珠低聲道。
陸詢沒答,繼續在靠近拱橋的河麵,花了一艘烏篷船。
然後,他在船頭畫了一個低頭看水色的紅裙女子。
柳玉珠臉上突然一熱。
果然,他又在橋上畫了一個白衣公子,紅裙女子低著頭賞景,看不清麵容,他也低著頭,不知是賞景,還是在賞人。
柳玉珠的臉早已紅透,因為他畫的太好太美,她才沒有阻擾他。
等陸詢放下筆,柳玉珠攥著手道“大人存心調戲我嗎?若是被姐姐姐夫哥哥看見,他們一眼就知道怎麼回事了。”
陸詢道“不敢,此傘做成,我會小心收藏,絕不拿出來用。”
柳玉珠瞥他一眼,還是不敢信他,小聲要求道“這把毀了,我再重做一把,大人重新畫彆的圖。”
陸詢笑道“也好,再畫就畫夫妻閨中之樂。”
柳玉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