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著就低下頭望向了手中取來的金釵,這是與趙錯在金月汗國淪落野林之時,她用來試探熟睡中的小公爺的那隻。
當時她將此簪抵在趙大將軍的喉結上,而他竟然真的毫無醒轉的跡象,全然信任於她。
然而事實證明,相信敵人是沒有好下場的,尤其是她這種人。
“我來。”
趙錯抬手就要奪過她手上的金簪。
伯鸞半夏這一次卻是直接躲開了他的手。
小公爺見此也隻是哼了一聲就替她盤起了頭發。
“我方才沒說嗎?你今天從頭到腳都要讓我來打理,今日之後我們就要分彆了呢。”
長公主殿下眸光清寧地望著鏡中的彼此,終是沒有再拒絕,抬起手將手中的發釵向他遞去。
“這個不好,金銀和你不搭,你適合玉還有寶石。”
趙大將軍拿過她手中的釵卻是直接收了起來。
他似是蓄謀已久地拿出了一支冰藍色玉簪。
夏妖女反應過來時已是戴上了他的禮物。
“你為我準備的嗎?”
她望著那與自己眼眸一個色的細玉簪。
“殿下想也知道不可能吧?不過這個和你最配,所以送給你了哦。”
趙王爺笑吟吟的說道,半夏扁了下嘴唇,而後輕聲細語的道。
“我那隻簪子你丟掉吧?不是什麼好東西,不要了。”
趙賊不肯。
“這是我的了,馬上就要分開了,我留在身上做個念想吧。”
長公主終是再說不出一句話,抬手將他推開,轉身準備早點去了。
小公爺又吃上了一頓豐盛的早膳,如果問他有什麼遺憾的話,那就是自己沒能像昨天早上一般為她加餐。
這會兒終是到了要出發前往裕親王府的時候,伯鸞半夏卻還是不緊不慢的姿態,安坐在殿中計算著時間的流逝。
“殿下還在等什麼呢?此事宜早不宜遲,須知夜長夢多。”
趙大將軍對著還在掐點的伯鸞半夏說道。
“我們過去的時間不能早也不能晚。”
長公主殿下抬眸看了他一眼。
她的手正在不斷重複捏緊又放開的動作。
如果大惡人此時低頭去看她的手的話定能看出她的糾結。
“好吧,你說的算,這事兒也一直是你在安排。”
趙王爺不以為然地點頭。
他忽然伸手去拉她的小手。
夏妖女本能反應地站了起來。
“……我們出發吧。”
她低聲道。
“好。”
趙錯拉起了她的柔荑。
半夏望著他那毫無防備的側臉,她的嘴唇動了一下,最後還是什麼也沒能說出來。
她深吸了一口氣地向前邁出了艱難沉重的一步,二人眼前光景變換,通向某處。長公主的神念與某處存在相連,她道。
“我在帶趙錯前來裕親王府的途中,半刻鐘後按計劃行事,在他的護道者反應過來之前將其拿下。”
伯鸞半夏是與裕親王以及普元妖聖通信。
“長公主且安心。”
一道少年脆聲傳了回來。
“本王與普元已經準備多時。”
從玥宮到裕親王府,這一段距離對於長公主來說不過是幾步路,可她每一步都走得極為不易。
她幾度想要拉著小公爺回頭,但是理性告訴不能這麼做,妖庭與大虞之間的戰爭遠未到結束的時候。
對於自身的失態她會用抄寫經書作為懲罰,可是這一次的淪落,她就是吃了此前抄寫的所有經書也不足夠。
“玥宮和親王府之間隔得這般遠嗎?都快要一刻鐘了,該到了吧。”
小公爺忽然輕聲細語地問道。
“是……”
長公主殿下因為太過緊張竟然沒有察覺他語氣的不對。
“我們就在裕親王的府邸頭上了。”趙大將軍眼前的繚亂光華驟然退去,“這兒不如玥宮呢。”
他垂眸望去,一座氣派府邸印入眼中,這讓他不由得眯起眼睛仔細打量。
“你要是有準備了,我們就下去吧,裕親王在等著了。”
夏妖女的氣息不自覺地加重。
她從來不知道站在懸崖邊是什麼一種感受,再高的險峰也傷她不得,而此時她明白了。
這種向前一步就是萬劫不複的滋味的確不好受,不過沒有關係,她已經走過了最難的路,如今隻要向前一躍,解脫。
“我再想一下吧,這一路到銜蟬城的事終於要辦成了嗎?好累……”
趙錯低著頭說道。
“那就休息一會兒吧。”
妖女也想要緩一口氣地說道。
“不用。”小公爺卻是輕吐了一口氣的道,“就到這吧。”
他的手在衣袖中捏緊了那隻金釵,長公主則是點了下頭,拉著他的手向下而去。
伯鸞半夏忽然僵在了半空中,她的手在這一刻被握緊了,那人立在原地不再為她向前踏步。
如果說方才是在懸崖邊,她現在就是在落崖飛墜這個過程之中,比起恐懼更多的是浮現在眼前的回憶。
“你怎麼了……”長公主殿下對於他這個反應是在預料之中的,她不敢回頭地捏緊了粉拳,道,“我們該下去了。”
她忽然感覺到那隻與自己相握的大手放鬆了,一如作業一般溫柔地輕捏著她的手心,讓她加速下墜。
“你有什麼話還是等一會兒再……”
夏妖女的話被打斷了。
“對不起。”
她聽到趙錯這輕柔和緩的話語更是不知所措。
大惡人會反應過來在她的預料之中,這也在她的方案的一環,可是為什麼要道歉?
這人不應該惱羞成怒,對她惡語相向,威逼利誘,放言要讓她後悔嗎?再如何也不該是這句話……
“我不該懷疑你的,如果我不是背負了家國天下,下麵就是火山冰海我也會和你一起下去。可是我無論怎麼說服自己,還是無法得出想要的結論……”
趙賊的輕語卻是讓伯鸞半夏如墜冰窟。
她可以感到手中的溫熱正在抽離。
而她想要將之握緊卻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