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如意知我郎君!
七月末,一劑名為“麻杏石甘湯”的藥方總算調配得當,到了八月便將藥材下放各地使用,解救萬人性命。持續了近半年的時疫,終於結束了。
而聽聞藥方名字的幾人,都不約而同跑到了太醫院,胡太醫見眾人前來,眼中隱透著驚訝道“神醫在藥方起效後就已離開京城,期間倒是與一位名喚元蓁的藥童相交甚可,你們不妨去問問他。”
六人去時,元蓁正在收拾行囊,見她們來了,也是一臉驚訝,隨即朝眾人恭恭敬敬行了一禮笑道“神醫說她走後或許會有幾位故友來訪,還真被她說中了!”
嵐心著急問道“初雪去哪了你可知曉?”
元蓁搖頭“神醫是天明之初走的,誰也不知,但她留下了一封信。”說著便將信從匣子裡拿了出來遞給眾人,又道“她臨走前一晚,還說了這樣一句話,叫……‘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幾人又是一愣,忙打開信封,上麵卻隻寥寥數句,寫著浮生若夢,若夢非夢,浮生何如?如夢之夢。
元蓁見眾人都望著信麵發呆久久不語,便又朝眾人行了一禮“在下就要離開京都,幾位貴人,就此告辭。”
嵐心喃喃地問“你要去哪裡?”
他回“見過神醫,方知世界之大,浩瀚難以想象,我決心一麵看遍山河落日,一麵尋找她的蹤跡。”
“若尋不著呢?”
“若尋不著,不也看過這天地了嗎?”
望著他背起行囊,再不猶豫出發。幾人又呆愣了許久,直到巧巧先回過神來問“你們確定她是跟我們同一時代的人嗎?”
瑞瑞道“在這個平行時空還知曉張仲景《傷寒論》的人,不會有錯。”
思慧又道“方才那小藥童說她稱我們為‘故人’,難道是我們認識的人?”
阿盈搖頭“那倒也未必,若說是故人,這裡隻有嵐心見過她。可她卻偏偏稱我們都是故人,可見她口中的故人或許指的就是我們是從同一個時空到此的。”
嵐心道“無論怎麼說,她是真奇女子,在這裡是,在我們的時空,她亦是。”
幾人短暫小聚之後又恢複了從前的日子,隻是此次疫情過後不久,各地還未放鬆戒嚴,輕易不會聚會宴飲,便是街上的店鋪,也要等官府的文書下來才能一一開店,哪怕走在街上,店鋪開門的不多,也猶顯冷清。中秋節那日,宮內頭一次未曾宴飲,皇上隻說經此次疫情,分離兩地的人們更需團圓,加上情況特殊,因此便免了宮中的中秋晚宴,隻讓族中各家關上府門好好團圓,祝賀都一概免了。
福順從宮裡上完中秋禮回來,進了府門,恰看見嵐心又在池邊喂魚,見了她一時心事湧上來,又躑躅不前,很是引人注目。
嵐心看見了,便偷偷對杏兒道“你去把福順給我叫來,這家夥什麼時候也變得這樣畏畏縮縮了,定有古怪!”
待近了跟前,福順倒已神色舉止如常,照樣給她行禮請安。嵐心倒了魚食,將手擦洗乾淨,問道“你方才在那猶猶豫豫地做什麼?”
一聽這話,福順又立即成了剛剛那般猶豫的樣子,他糾結了半晌,最後還是道“奴才在宮裡聽說了一件大事。”
“什麼大事?”她也算是在這生活好幾年的人,經曆的大大小小事情見聞都不少,況且這疫情剛過,還能有什麼大事?
福順回道“奴才聽宮裡人說,今日皇上已下旨囑皇後娘娘操辦金平公主的婚事!”
杏兒疑惑道“宮裡何時又多了位金平公主?”
福順回“去年殷國使者求見陛下定婚期時冊封林姑娘的稱號,杏兒姐姐忘了?”
杏兒看了嵐心一眼,隻好道“當真是記不清了。”
福順接著說“原本是今年春天就要舉辦送親儀式的,奈何一場時疫之變竟拖到了現在,如今前後已耽誤了林姑娘三年,是以皇上也並不好再延,趁今日團圓之際,便讓皇後娘娘操辦送親大禮,待十月初,殷國便來接親。”
杏兒忍不住拍手叫好“總算!”她又看了眼嵐心,接著還是決定一吐為快“……走了。”
福順撓了撓腦袋“原本皇上的旨意是讓興王爺主外協理操辦,但是興王爺給拒了,所以這差事就落在了七王爺手上。”
嵐心一直默然聽著未曾搭話,回到生絡殿,也隻打發了福順出去,要了碟點心,對此事隻字不提。
晚間,興王爺在亭中擺了酒菜邀她團圓賞月,嵐心本不欲赴宴,實則不想看他傷心落魄還要強顏歡笑的模樣,可自己不去,豈不是說明自己還在乎,那樣還如何放下呢,自己都不信,彆人如何信?想至此,便讓覓冬為自己梳妝打扮,坐在妝台前任由覓冬拾掇,望著鏡麵,不覺對著鏡中的麵容發起呆來,突然回想起當年初見鏡中容顏時,自己是何等的驚嚇,如今三年已過,卻也能坦然處之。
掀簾進了亭中,卻並沒有看見興王爺如想象中那般鬱鬱寡歡、強顏歡笑。反倒是看見了她,一雙眼仿佛是要笑地激起漣漪來,他拍了拍桌上的酒壇“還記得這壇梨花白麼?往年我們曾說要留這壇等開春喝的,可我們已錯過兩年,如今不如趁此佳節啟壇痛飲,便如往年暢談笑言,何必再拘泥時節。”說著便動手拆了壇封,亭中立刻飄溢著清冽的酒香,興王爺斟了兩杯,遞了一杯與她道“嘗嘗這酒,看你可還記得味道。”
嵐心不願疑心多想,仰頭便喝了一杯。細細品味後,卻低聲道“苦……”
“苦?怎麼會苦呢?”興王爺滿臉疑惑,也將自己那杯一飲而儘,細細品嘗道“甘醇清冽,甚至比往年更帶了絲幽甜,是不是你來時又偷嘴吃了什麼才導致味道混淆?”
嵐心越是見他這樣高興,越是覺得心中苦澀,最後隻能點頭“或許是罷。”
興王爺聽她所言,又斟了兩杯,道“今日父皇要我協理操持金平公主的婚事,我推拒了。”
嵐心又一飲而儘,“我知道。”
興王爺低喃“她要走了,一切就可以結束了。”
嵐心抬頭看他,晚風似乎都帶了涼氣,她重新給自己斟了滿杯,又一次仰頭飲儘,最後帶著酒氣道“三杯已儘,我乏了,王爺請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