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詳細描述起,自己是如何在鬼影重重的洋流中,和其他黑影一道遷徙;又是如何仰起彆扭的“脖子”,望向波動著的水體時,他看上去就好像是身體裡最後一點殘留的血液也已經流儘了。
他的麵色蒼白極了,深鎖著眉頭,表情很嚇人。
“這就是你的不同之處,吳歧。”他解釋說,“這是最值得注意的地方彆人一旦窺探到了它們恐怖的秘密你應該還不知道,它們有時也會故意讓部分人類察覺到它們的存在,並故意泄露出去一些信息,以保持人類對它們的敬畏和恐懼
這是它們故意想讓人們知道的,而那些它們並不想人類知道的真相一旦有人窺探到了,那個人就總會出現‘意外’身亡。
一旦它們發覺,它們恐怖的秘密被一個人類知道了,它們就會顯得惡毒又殘忍。那些發現者,就算僥幸活了下來,有機會把那一切寫到紙上、刻在石碑上,也總是被毀掉生活,沒有好結果
他們看到了冰山的一角、聽到了難以理解的,並不屬於大自然的聲音、感覺到了或許他們什麼都沒感覺到,會活得更幸福;知道的越多,越清醒,人就越痛苦清醒的人總是活得很痛苦,不是嗎?
可是,儘管付出了沉重的代價,他們也往往會拿不準那些隻能依靠作為人類的直覺猜測,絕大多數時候,他們連猜測的機會都會被抹除
你不一樣,吳歧,你不一樣”
他的語調變得越來越奇怪,就像是出自一個被嚴寒威脅的可憐人。
他緩緩站起身,渾身都在微微顫抖,“如果那些暗示是真的,那種事是真的,那麼,你們家族長久以來獲得的我不知道是否經過了某種特殊儀式,或者什麼很不尋常的事情,總之你或許也能做到。
向來隻有它們窺視人類,現在或許,你可以不,也許你會崩潰的,萬一超出你的承受極限,那越界太多我們需要更多時間,需要再做準備”
到最後,他已經成了自言自語,完全忽略了我的存在。
似乎有什麼東西攫住了他的心,他的神情開始變得迷茫、呆滯,就好像他正在思考著什麼邪惡至極的事情。
“教授?”我試探著叫了他一聲。
他慢慢回過神,一副悵然若失,如夢初醒的樣子,慢吞吞地重新坐了下來。
“您剛剛說的,那是什麼意思?”
“是你們家族裡的信徒,其實一直延續著一種特殊的能力,可以”他扯了扯領帶,解開了最頂端的襯衣扣子,“隻要周圍存有原住民的氣息,或者殘餘的力量,你們就可以進入‘窺視’,看到那裡發生過什麼,以及,那些原住民是什麼樣子,是怎麼回事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你們就像是在原住民那裡,實現了‘讀心術’。”
“我”
他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轉而開始不急不慢地向我介紹起無名會。
他說的內容和科林告訴我的大同小異,最後,他鄭重地對我說“在此,我邀請你的加入,吳歧。如果你願意,你也不必立誓入會,明天我會讓人送給你一份文件,你閱讀之後簽署就可以了。如果你不願意,我也會尊重你的選擇,隻是礙於無名會的規定,有些文件和信息,你將會無法獲知。”
一輛銀白色的轎車越駛越近,最終停在了我們麵前。
“我該出發啦。”維爾馬斯教授重新站起身,我從他的神態上看到了“如釋重負”這個詞語的具象化。
在拉開車門,坐進去之前,他停頓了一下,饒有深意地對我說道“吳歧,不管你信不信,人確實會在經曆了一些事情以後,悄悄換上另一種性格。”
另一種性格?
我一時不太明白他說這句話的意思。
他乘坐的汽車飛速駛離,一頭拐進了由木梨樹林和四季青打造的墨綠色圍牆之後。
我頭頂的路燈閃了閃,似乎在提醒我該回去了。
當我走在二樓至三樓的樓梯上時,我踮起腳尖,躡手躡腳,擔心木地板發出的“吱嘎”聲會吵到彆人。同時,我隱約聽到,哪裡好像有手機鈴聲在響。
隱隱約約。
大半夜的,是誰啊
當我站在302,我的房間門口時,我知道是誰了——是我。
那是來自門內的,我的手機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