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為他要出爾反爾,他卻說,杜衡是他的人,明麵上跟著他,想必有心人已經記住了杜衡的樣貌,杜衡已經不適合去做這麼一件事情。
是的,儘管她並未同他說過,她要杜衡去做的何事,他已經猜了出來。簡直是顛覆了她對他一直以來的認知——這還是她認識的那個蠢世子嗎?
尚聽禮喝了一口茶水。
在心底幽幽歎氣,也許,她也從未認識什麼蠢世子,那隻是她對他的刻板印象。
之後,換飛纓去梁家乃是柯信的意思,讓飛纓以回春醫館夥計的身份去告密,同樣是柯信的意思。
尚聽禮回想到這裡,忍不住問道“那世子便不怕梁偉峰到回春醫館殺人嗎?若是讓他發現飛纓並非那裡的夥計,掘地三尺也要將飛纓揪出來又當如何?”
柯信很是淡定。
他道“上京城裡,誰敢當眾動手?便是他發現飛纓不是回春醫館夥計,也未必願意大海撈針。他既已將人押去大理寺,想必明日便能出結果,殺他兒子的凶手都給他找到了,他還有什麼理由要去殺人滅口?”
若是梁偉峰已經投誠了四皇子,而我舅舅指定是四皇子一派,他們二人之間本著“親上加親”的念頭結的親家,未必不會懷疑是有心之人陷害,好讓他們反目成仇吧?
便是最後餘齡齡確為真凶,難道梁偉峰就不會想知道飛纓到底是誰的人嗎?
尚聽禮心裡這般想著,便問道“要是梁偉峰執意要知道飛纓的身份呢?”
柯信默了片刻。
“那就讓他知道唄。”
“額…這個知道是指?”
讓飛纓直接承認是你的人,還是讓他裝成二皇子或者是太子的人?
尚聽禮心下腹誹。
柯信當即答道“讓梁偉峰以為飛纓是淩洲兄的人。”
尚聽禮眨了眨眼“為何?”
該說不說,二皇子是能背得起黑鍋的。
柯信粲然一笑“我猜測義忠侯,也就是你舅舅私底下已經成為了四皇子黨,而他願意和梁偉峰結為親家,想必梁偉峰亦是四皇子黨。若有人存心挑撥離間,想來便是二皇子的手筆了。”
尚聽禮故作不解“為何不是太子殿下的手筆?”
柯信心下一動。
忽然盯著她,語氣飽含認真道“如果我說我是太子黨呢?”
尚聽禮“……”
我看起來像是三歲孩提嗎?
你明明是四皇子黨,就莫要逗我笑了。
你不栽贓太子的原因,無非是因為四皇子上次也是陷害的二皇子。而你現在想要栽贓二皇子,肯定是二皇子查出真相回擊了四皇子。
尚聽禮覺得就是這樣了。
她想的那件事情,便是柯逸和趙承之那事。
柯信差點要笑出聲來。
他說的可是實話啊,她不僅不信,這也就罷了,竟還會主動給他找借口?還找得如此之妙!
柯信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隻好岔開話題,提起她的事情“你是如何知道梁祌並非酒後猝死的?”
尚聽禮道“秘密。”
她想了半天,不知從何說起,便想著糊弄過去。
柯信倒也沒有糾結,衝她點了點頭,不再追問。
尚聽禮詫異極了。
我不說,你便不問了嗎?這可不像是你的性子啊。
柯信於心裡哼哧一聲。
她不說話,難道他還不會聽她的心聲嗎?小看誰呢!
尚聽禮不知道他在想什麼,端起茶杯飲了一口,心裡美美的。
你不追問最好,省得我還要找借口騙你。
柯信聽得嘖嘖搖頭。
……
正如柯信所言,今日知結果。
尚聽禮剛吃完早膳到院子裡,就見柯信從外頭回來,他直接便道“你那還沒熱乎的二表姐夫確實是你二表姐所毒害的,大理寺已經出結果了。”
“這麼快?”
她原以為至少要午後。
柯信道“這會兒正在牢裡蹲著呢,梁偉峰的意思是要一命抵一命,這不是有你舅舅在中間扛著麼?大理寺還未出最終判定結果。”
餘敬願意力保餘齡齡,對於這一點,尚聽禮說不上來是意外還是意料之中。
從過去來看,餘齡齡能同餘蘭兮叫板,其實也是餘敬給了她底氣,因為餘敬不止寵餘蘭兮,也很疼愛餘齡齡。可多年來的寵愛,似乎又差些味道——既能讓嫡女任性嫁給六品侍衛,又能讓二女嫁給一個爛人。
其中的寵愛到底有幾分呢?
可是今日,在餘齡齡謀殺親夫入獄之後,餘敬又能做到力保。
尚聽禮不知何時笑彎了唇,儘顯諷刺。總歸再多的寵愛,也不是她這個外甥女能享受得到的。
“雖然義忠侯力保,但是你那表姐估計不會落得了好,多半也是要在牢裡度過餘生了。”
柯信雖是搖著腦袋說的話,語氣卻無半點惋惜,反是幸災樂禍的口吻。
尚聽禮嘴角不自覺地抽了一下。
柯信看著她笑得肆意“你不去探望一下嗎?”
尚聽禮道“當然要去。”
落井下石誰不會啊?
要是餘齡齡沒有起那等子歹意,我也不會出手。
我可記得她上輩子,後邊的日子過得還算滋潤呢。整日毆打她的魔鬼夫君被她毒死了,她不僅沒有牢獄之災,性命更是無憂。而且也並未守寡啊,那梁詠可是對她這個弟妹寵得很。
柯信聽得眉心一跳。
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我先不同你多說了。”
尚聽禮轉頭進了寢屋。
不多時從裡頭出來,已換了一身打扮。她穿了件紅緋橙色的圓領錦袍,滿頭青絲束了發冠,整個人乾淨清爽。
天詔國並未規定女子不能著圓領袍,許多女子外出時為了方便,穿得最多的也是圓領袍。
“芳芷、甘棠,咱們走。”
尚聽禮帶著兩個丫鬟便出了新苑。
柯信看著她的背影,嗤笑一聲。沒待多久,也起身往院外去。
……
大理寺的地牢裡。
明明是白日,卻也陰暗潮濕,空氣中都彌漫著一股氤氳出來的水汽,似乎還夾著腐爛與腐屍的味道。
領著尚聽禮進來的衙役將過道的油燈點上,微亮的燈光隱約照亮了一些,卻仍舊陰森森。
尚聽禮皺著眉,硬著頭皮打量了一番所見之地。
“世子妃,到了。”
衙役將她領到了關押餘齡齡的牢房前,便告退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