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容君似乎對那些個侍衛把守著的鐵籠裡麵的東西格外的感興趣,一直拉著茗瀾的手,想要往那邊去看一看,茗瀾不想要惹是生非,她隻拍了拍小家夥的腦袋。
忽的,右前方處,一般不許人走過的那雲巔棧道處,出現了一群穿著明黃色道袍的人,他們都帶著道帽,背著亞麻的行囊,裡麵是一應俱全的施法用具。
為首的是個精神抖擻,臉頰又黑,身板硬朗的老頭子,約摸六十歲上下的樣子。他額頭中間有一條縫,是閉著的天眼,能窺得不同尋常的東西。
他四下裡張望,一副警戒的模樣,茗瀾不覺得有些害怕,心中警鐘大作,她立刻壓住小容君不斷撲騰的身子,被他藏在自己身後。
那些個道士,渾身隱隱約約的,有一層金光,似乎是護體驅邪的。他們的手上纏著鈴鐺,捏著黃符,怎麼看都不像是造假之輩——那些個坑蒙拐騙的江湖術士。
小容君忽的掩著耳朵,他有一些不舒服。那鈴鐺輕輕晃動的聲音,對於茗瀾來說沒什麼,但是對於小容君來說,的確是很刺耳。
茗瀾心下有些不安起來,她手心發出細細密密的汗,據自己的回憶來看,原主從來沒有顯露過蛇相,甚至幾乎不知道自己是天虯蛇族的後代。但是茗瀾不一樣,她變換出了無數次,且多在自己暴戾易怒的時候,這樣反而會加重她身上的妖氣。
小容君就更是了,他昨晚才化出原身來。
茗瀾僵在原地,想要偷跑,可是昨日的歌舞宴她和淩北野都沒有到場,這要是百花宴的群妖薈也不去,似乎有些不大好。
淩北野特意把她叫來,她要是都不到場,未免有恃寵而驕,枉顧皇族威嚴的嫌疑,更何況她昨天才背了一頂帽子。
正躊躇著,隻聽得背後一聲——“茗瀾,在這兒多久了?”
那是淩北野的聲音,茗瀾還來得及回應,便立刻被拉住了手。手心被寬大溫暖的手掌包裹著,茗瀾有些抗拒,她其實還是不習慣這些小小的親密,且在心底裡記恨著淩北野。
可是,她就是不爭氣的臉紅了,薄粉漫上她的耳垂,絲絲縷縷。
淩北野令一手一把抱起淩容君,跟抱著個小布娃娃沒什麼區彆。他家孩子白白胖胖的,是個小胖子。
小容君終於不用再走路,興奮得直搗鼓腦袋。
淩北野今天穿了一身玄色大袍子,內裡是酒紅色的內襯,勁瘦的腰上係著紅色的腰帶,更添了幾分皇家子弟的華美。他一手抱兒子,一手牽著自己夫人,察覺到細微的抵觸,他晃眼看去,才發覺茗瀾的耳垂微微紅了。
淩北野說不上來什麼感覺,明明都幾年夫妻了,為何還為了牽手這樣的親昵動作害羞呢,他輕輕的笑了笑,神色越發的寵溺。
茗瀾並沒有看他,隻往一旁刻意的躲避著,她今日難得穿了一身張揚的紅,紅衣灼灼,衣裙飄飄,嫵媚得他移不開眼。
淩北野望了許久。小容君都等不及要進到場裡,用手大力的拍著自己爹爹的肩膀,淩北野才意識到,他和茗瀾堵在了門口,許多過路的大人都不得不繞道走了。
淩北野虛掩著,不自在的咳了咳,想起來自己要交代什麼:“王妃跟著柳大人,先進了羞花閣。我們也進去吧。”
他攏了攏茗瀾的手。細膩,光滑,嬌小,帶著刺骨的冷。他有些心疼:“走吧,等了這麼久,外邊冷。”
茗瀾心跳的很快,她有脾氣,可是淩北野裝作若無其事,還這般體貼的樣子,著實讓她半點都發作不出來,她想著自己就敷衍下,輕輕的“嗯”了一句。
本以為那“嗯”裡,是彌足的冷酷和淡漠才對,可是茗瀾說完這個字,到了自己的耳邊,居然有幾分撒嬌的意味。
人群熙熙攘攘,羞花閣內暖香陣陣,投出來惑人的燈光,茗瀾被淩北野拉著走進去。她一時間有些失神,眼前那人,肩背那般寬闊,有力的手臂彌足溫柔而堅定的牽著她,小容君在前麵撒著嬌,沒見過世麵一般左指右指。
她心底泛起一股暖陽,眼前泛起模糊的光暈,一切溫暖得不真切,不真實。茗瀾才一腳踏進門檻裡,晃眼一看,淩北野脖子上空空如也,那條黑色的鏈子不見了。
茗瀾不知道那時自己在想什麼,隻是忽的聽見耳畔有煙花迸射的聲音。
她回過頭,像個嬌俏的少女一般,往外麵望去,火光自地表騰空,化出一道璀璨的軌道,而後再天空的最高處迸射開來。深沉的夜幕之上,一朵絢麗的煙花刹那間綻放,如此璀璨耀眼,一朵接著一朵,那般張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