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李青辭不來太素宮,就遇不到燕姑娘,可能也就不會有今天這回事。
但問題是,來太素宮,也不是李青辭自己選的,或者是太素宮邀請的,而是太和宮那邊的道爺主動送過來的。
最後要是掰扯起來,很難說到底是誰的責任……
說不得,最後還真得是拳頭大的說話。
但不管誰家有道理,現在李青辭的事情已經是既定事實。
而且全程都發生在玉虛殿內,真武帝君神像之前。
祖師爺爺都沒說什麼,其他人也很難多講。
薑臨回頭看了一眼玉虛殿,也不知道現在李青辭和燕姑娘在說些什麼。
總之,一夜無話。
第二天一早。
“逆徒!!”
中氣十足的聲音響徹整個太素宮。
玉虛殿前,廣場之上。
薑臨和陳青寧縮在角落裡,好似兩隻小鵪鶉,頗有幾分瑟瑟發抖的意味。
不是因為彆的,而是因為現在這廣場是,除了跪在中間的那位之外,剩下的都是道爺輩的存在。
人間真修級彆的道爺,此刻毫不掩飾自己的怒火,那氣機撼人心魄。
真拙道爺毫無形象的扣了扣鼻子。
長須道爺與每根頭發都可以擁有名字的道爺站在一旁,漫不經心的溜號。
而在廣場的中心,則是跪在地上,低著頭,默默不言的李青辭。
以及……
一位須發皆白,身高足有兩米,身形壯碩無比的道爺。
這位道爺穿一身黑白道袍,生一副絡腮胡,豹頭環眼,此刻一瞪眼,霸氣十足。
很難想象,這位道爺是武當山大嶽太和宮的住持。
沒錯,就在今天一早,大嶽太和宮收到消息之後,這位道爺直接布置符陣,橫渡空間而來。
來了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檢查李青辭的狀態。
最後,得到了一個本源金丹已經完全崩潰,再沒有複生可能的結果。
然後才有了方才的一聲怒吼。
其實現場最懵逼的是陳青寧,她本來是去喊薑臨吃早飯的。
沒想到被薑臨順手帶來了這裡看戲。
薑道友,這戲真的是我能看的嗎?
陳青寧不由得看向一旁津津有味,眼睛放光的薑臨。
好吧,反正這位是一點壓力都沒有。
“嘖。”
真拙道爺不爽的扣了扣耳朵,嘟囔道:“好個真垣牛鼻子,在我太素宮耀武揚威。”
“顯得你嗓門大嗎?”
那身軀魁梧的道爺耳朵動了動,不由得瞪了真拙道爺一眼。
而後,看向跪在地上的李青辭,沉聲道:“老道給你一個後悔的機會,現在,隨我回觀中,十年二十年,總能修回來。”
李青辭聞言,沒有說話,隻是抬起頭,默默的搖了搖。
真垣道爺深吸一口氣,說道:“你自小修行,進境遠超同輩,真武丹道早就已經修到了無塵心境。”
“為何,會看不破男女之情?”
“情情愛愛,在你的心裡,就那麼的重要嗎?!”
“就一定淩駕在你的道心之上嗎?!”
接連三問,李青辭終於開口。
“師爺,徒孫,不悔。”
短短的四個字,語氣淡然,但卻透著無比堅定的意味。
“你!”
就是這樣的四個字,讓真垣道爺有些破防,蘿卜一般的手指指著李青辭,但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修道修道,歸根結底,修的是自己的本心。
如今,李青辭完全遵循本心而行,真要從根子上論,其實沒有任何的錯誤。
但問題是,李青辭直視本心的代價,是十五年苦修毀於一旦,是天生道子跌落凡塵。
是真武法脈注定的傳道之人沉淪紅塵,再無道氣。
“道兄。”
真拙道爺走了過來,輕聲說道:“娃兒做出了自己的選擇,你再如何阻撓,結果也不會變。”
“由他去吧。”
“閉嘴!”
真垣道爺惡狠狠的咬著牙說道。
但馬上,神色鬆弛了下來,張了張口,不知道說些什麼。
看著跪在地上的李青辭,最後,化作了一聲歎息。
“也罷……”
真垣道爺無力的擺擺手,閉眼說道:“自今日起,你不再是我太和宮弟子,全真也好,真武也罷,都不認你。”
“你……去吧……”
他很不想這麼說,但真拙說的對。
李青辭已經做出了自己的選擇,阻攔,沒有任何的意義。
昨夜,乃是真武祖師見證,李青辭選擇了自己的本心。
真垣道爺看向玉虛殿內的真武帝君神像,喃喃自語:“既然祖師都未曾有言,我等門人弟子,也不該做棒打鴛鴦的惡人。”
說罷,這位道爺步履沉重的走向玉虛殿。
在路過薑臨身邊時,側頭看了過去。
“北帝一脈的?”
薑臨拱手行禮,說道:“薑臨薑玄應,見過道爺。”
“幫老道送送他吧。”
真垣道爺沒有多說,隻是點點頭,而後自嘲的笑了笑。
“既已非我道門弟子,不該長留道觀。”
說罷,這位道爺繼續走向玉虛殿。
身後,李青辭淚流滿麵,不住的叩首。
他是一個很堅定的人,或許在五年前,初遇那古靈精怪的女孩時,他就已經做出了選擇。
但當取舍之時真的到來,他發現,做選擇,並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
薑臨送李青辭來到了齊雲山下。
在那裡,燕姑娘正站在一個板車旁邊等著他。
見李青辭失魂落魄的走來,她默默的握住了他的手。
“多謝薑道友。”
李青辭對著薑臨拱手行禮。
薑臨還禮之後,輕聲問:“李道兄,舍道途而入紅塵,值得嗎?”
“沒什麼值不值得。”
李青辭微微一笑,脫下道袍,雙手捧著遞給了薑臨,轉身將板車抬了起來。
他拉著板車,車上坐著燕姑娘,朝著齊雲山下,漸行漸遠。
薑臨捧著道袍目送他離去,耳邊傳來了李青辭的聲音。
“修道,並非是為了飛升,也非是為了位列仙班,更不是為了長生逍遙。”
“而是為了渡人。”
“許多修道者,選擇了終一生渡世人,而我,選了另一條路罷了。”
薑臨聽著,喃喃自語。
“終一世,渡一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