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在青山書院的教書的兩個童生夫子負責記錄進出人員的姓名、住址及進出緣由。
要是有形跡可疑的人立馬拿下,送進縣衙。
因此河安縣的百姓避免惹上麻煩,輕易不進出。
一日正逢可以進出城門的日子,典史帶人看守的正城門。
一個農夫打扮模樣的人在不遠處張望,似乎並不知道河安縣竟然盤查得如此嚴格。
典史見此,立馬上前詢問“你是乾什麼的?”
那人立馬答道“我……我去城裡走親戚。”
“走親戚?”典史懷疑地打量著那人,接著盤問道“你叫什麼?是做什麼的?哪裡人氏?要走的親戚叫什麼?你的親戚又叫什麼?是做什麼的?”
那人倒是沒慌,對答如流“我叫賴大,是落雲縣的莊稼漢,要走的親戚叫賴得水,他在城裡的客棧做廚子,這次來是因為我的高祖母八十大壽,他手藝好,請他會去做喜宴,我許久沒來過河安縣了,適才見進城的百姓都拿著戶籍,但我沒帶,所以不知道能不能進去。”
見賴大並無可疑之處,典史見他從落雲縣來,看起來風塵仆仆,要是回一趟落雲縣再來,恐怕又得四五日。
典史看他不容易,便朝賴大招了招手,“你跟我來。”
賴大還以為典史是覺得自己不對勁,想要盤查自己,可要是他不跟去,不正好說明自己有問題嗎?
因此賴大沒有絲毫猶豫地跟上去,並且一邊走,一邊思考自己的說辭。
但典史隻是把他帶到了老童生那兒,並囑咐了老童生一句“他是從落雲縣來的,不知道要帶戶籍,這次來是請廚子去做壽宴,你給他登記清楚之後,我派個人跟著他一塊去請廚子,來回不過半個時辰,誤不了事。”
老童生古板,對於典史這種通融的行為並不讚同,但誰讓他是典史呢?
所以老童生拿起筆沾了沾墨水,一邊皺眉,一邊看著賴大。
賴大被看得心慌,但表麵仍然很平靜。
老童生將賴大的模樣記錄在案後,又朝賴大問“叫什麼?家住哪裡?去找誰?找的人住哪兒?找的人是做什麼的?”
賴大一一按照適才回答典史的答案,再說了一遍。
老童生慢悠悠地寫完後,又拿手指指了指紙上記錄賴大名字的地方,對賴大道“按個手印。”
賴大老實地點了點頭,拿拇粘上紅泥準備在賴大兩個字上按下手印。
但他看清楚紙上的字後,卻也按不下去。
老童生見此,皺了皺眉,催促道“你等什麼?趕快按啊?難不成還要我教你怎麼按手印?”
賴大一個沒忍住,嘀咕了一句“白丁。”
老童生雖然年紀大了,也有些耳背,但他卻立馬從賴大的口型明白賴大說的是什麼話!
雖然老童生一輩子也就是個童生,但他是十裡八村唯一的讀書人,誰看了他都得客客氣氣的!
還從來沒人敢說他是白丁。
老童生能忍嗎?當然不能忍。
因此老童生蹭的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指著賴大的鼻子怒罵道“你這個文盲說什麼呢?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賴大暗叫倒黴,自己小聲的嘀咕竟然被老童生聽見了。
為了能儘快進城,賴大連忙解釋道“老學究,你聽錯了,我可什麼都沒說!”
可老童生不打算輕輕放過,他憤怒的把桌子拍得啪啪作響“你分明說了!彆以為我年邁就沒聽見!你這小子得給我道歉!否則彆想走!”
這時,典史注意到這邊的動靜走了過來,詢問是怎麼回事。
老童生急不可耐地告狀“這小子罵老夫目不識丁!典史,你可要為老夫做主啊!把這小子關進牢裡好好審問審問,他肯定是奸細!”
賴大臉上的肉微微抽動,沒想到這老童生心眼這麼小。
雖然知道老童生可能誇張了一些,但老童生畢竟是南山書院的夫子,來這兒記錄來往的人也沒個工錢,因此典史自然要站在老頭一邊。
故典史先詢問賴大“老夫子說得可有此事?你果真罵了他?”
賴大自然不可能傻到承認,故他裝作無辜道“小人怎敢辱罵讀書人?小人可啥都沒說!”
老童生怒不可遏,胡子都差點氣歪了“你說了!你怎麼就不敢堂堂正正的承認呢?你還是個男人嗎?”
聽見老童生的話,賴大轉了轉眼珠子,開玩笑道“其實小人隻是見他寫錯了一個字,想要提醒他而已。”
典史和老童生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的眼裡看出來驚訝。
特彆是老童生除了驚訝還有羞憤,指著賴大怒斥道“你胡說什麼?你大字不識一個,還敢汙蔑我寫錯了字!那你說說!我哪兒寫錯了!要是你今天指不出來,你就是奸細!把你抓到牢裡!”
聞言,賴大自信滿滿地在紙上指著“賴”字,“賴的左手邊是束,老夫子,你寫成了柬。”
老童生將紙從桌子上拿起來,發現自己確實多寫兩點,這下他鬨了個大紅臉。
但老童生可不願意認錯,反正這兒除了他外,隻有另外一個童生認字,連典史都不認字。
隻要他說賴有兩點,那就是有兩點。
因此老童生嘴硬道“我沒寫錯,是你記錯了,賴本來就有兩點,老夫不管!你得給老夫認錯!”
這下把典史難住了,奈何他不識字,於是他靈機一動,朝老童生道“不如我請黃夫子來看看。”
聞言,老童生差點一口老血噴了出來,瞪了典史一眼難道你不是站在我這邊的嗎?
老童生怎麼可能同意?
那個黃童生在書院的時候就和他不對盤,要是讓黃童生知道自己竟然寫錯了字,還不毀了自己的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