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小娘一問,阿月爛桃似的眼立刻又溢出兩泡淚來“小娘,主家嫌阿耶他們粗鄙,不要他們伺候,他們降成莊戶了,莊戶、莊戶要下地,都不穿褲子的。嗚嗚……”
阿月可算有人能傾訴委屈,越說越抽抽,“後個、後個就要把他們、他們全都送到主家的莊子上,以、以後阿月再也、再也見不到阿耶了……嗚嗚……”
縈芯這才知道那個光腿穿麻布“連衣裙”的阿功就是阿月的阿耶,趕忙問道“什麼莊子?不是咱家的莊子?哪的莊子?”
阿月拿袖子擦著淚珠子,“不是、不是咱家的,說是、說是曾家老家那邊的,阿月也不認識是哪的莊子,阿耶、阿耶都、都沒聽說過……嗚嗚……說是得走二十、二十多天才能到……嗝……”
說著說著都開始打哭嗝了。
縈芯其實根本不明白個中苦楚
——舅舅家是不會派很多車給這些奴仆代步的,且不說這一路跋涉過去阿功他們那老胳膊老腿能不能受得住,就這一路上能天天給頓飽飯吃都算主家仁義。
死在路上的管不管埋、挨到莊子的上是種地還是乾啥、有沒有現成的地方吃住……都不一定。
她也沒見過外翁家其他的奴仆,但阿月一個十歲出頭的小姑娘,儘心儘力的伺候他們母女這多年,眼見她父女將要生離,縈芯心裡就非常的不落忍。
縈芯想幫幫阿月。
她看著舅舅家自帶的這些進退有據的年輕仆從,也能想到他們有多看不上外翁留下的這些老弱。
喪禮進行了大半天,除了晚上看門的阿功,縈芯一個老仆都沒見著。
她也沒個能商量的人
——阿耶已經承了曾家很多好處了,鳳凰男絕對不會為了這些老仆張嘴;
阿娘一個外嫁女,除了嫁妝以外還得了娘家八成的家產,已經很可以了,絕對不能再要更多。
所以隻能是她仗著年紀小小了。
縈芯轉著小心思回到靈棚。等舅舅吃完回來替換他們四個,阿耶則繼續去送客。
午飯的白席非常清淡,縈芯握著小匕自己就能把飯吃的乾乾淨淨,阿苽得舅母和倆侍女仨人哄著才吃下半份。
吃完飯,阿娘回去繼續守靈,舅母主動要領著兩個小的去偏間休息。
沒讓跟著縈芯的阿月跟進門,舅母讓阿苽的兩個侍女給兩個孩子漱口、洗臉洗手,洗完還從個掐絲的漆盒裡挖了一小塊豬油似的香脂擦在兩個孩子手臉上。
三十多斤的阿苽長了三十多斤反骨,折騰得侍女一身的水。
縈芯全程都乖乖的一聲不吱,讓低頭低頭,讓伸手伸手,隻眨著毛茸茸濕漉漉的大眼睛跟她舅母賣萌。
想是犯了食困,舅母也懶得教育兒子,側臥在一個小腿高的榻上。
瞅著縈芯的小萌樣兒,倒也挺喜歡,就讓侍女把她抱過去,要跟她一起午睡。
阿苽生了嫉妒心,搶了幾步跑過去,踢了鞋子就往他娘身上撲。
“哎呦,小祖宗!這是要壓死阿娘麼?”舅母一手摟住阿苽,假假的教訓道。
“阿苽要跟阿娘睡!阿苽要吃奶!”
縈芯有點尷尬,她早早就忌奶了,“前世”也沒生養過孩子,沒成想這四五歲的小男孩還要吃奶?
她硬著頭皮,嗲聲嗲氣的說“小娘也要吃。”
“不給你吃!這是我阿娘,你找你阿娘吃去!”阿苽轉頭就衝縈芯喊,繼而挨了舅母一記。
“胡唚些什麼!多大了你還吃奶!消停的趕緊睡會兒,下午還且得去跪呢!”
也不知是挨打傷了自尊還是下午的跪靈刺激了阿苽,他一出溜下了榻,鞋也不穿就跑了。
邊上侍女攔他不住,撿起阿苽的鞋子就追了出去。
“彆讓他摔了!”
舅母伸著脖子衝那侍女喊了句,就接過縈芯攬在懷裡絮叨道“生個小子就是孽債,這小閨女多好。瞧這小模樣,這睫毛長的,多好看。”
縈芯乖乖的被舅母擁著,奶聲奶氣的說“舅母的睫毛也長長的,好好看。”
“嗨呀?你還知道什麼是睫毛啊。”伸手點了點縈芯的唇珠,舅母笑迷了眼。
“就是這個,”伸出肉肉的小手,縈芯小心的指著舅母腫起來的吊梢眼,給她來個無中生有,“舅母眼睛上長長的就是睫毛。”
舅母抓住縈芯的小手,揉著手背上的肉窩窩說“這小嘴兒跟誰學的這麼甜啊?”
縈芯用小舌頭舔了舔唇珠,“不甜啊!我吃著也不甜啊!舅母你嘗嘗?”恬不知恥的伸嘴過去好似要去親舅母。
逗得舅母笑的前仰後合,直接從手腕上退了個十八子的手串給她帶上。
縈芯把手串翻來覆去的看了幾遍,很認真的問她舅母“舅母,這是什麼呀?這麼紅,好像好大的石榴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