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人算得上詩詞歌賦樣樣精通、琴棋書畫也都有涉獵,但是他是庶民,倘您願意,可以雇他作個西席。”
“男的?”
丁葵點點頭,“是個男子。”
縈芯又問,“隻是庶民?”詩詞歌賦、琴棋書畫這些玩意一般的中產階級庶民隻能專攻一樣,這人怕是個淪落的世家子。
“這位姓滕,北海郡劇縣籍,祖上也是赫赫世家,有過爵位,出過大司馬。隻是後來……犯了謀反的大罪,家就敗了。”
丁葵偷眼瞧李小娘子,見她沒有惡感,才繼續說“聽說當時他家判的是夷三族,祖上正好有人遊學在外,才留了一線香火。不過小娘子放心,他家昭雪幾十年了。隻是家世敗了就是敗了,如今也隻是個庶民而已。”
“行吧。明日休沐,你帶他來看看。”縈芯便讓丁葵回去安排了。
大郎以為小娘這次就是折騰他背吳國律法,結果轉眼小娘給他找了個才藝家教。
休沐上午,兄妹吃完早飯,丁葵就帶人上門了。
縈芯還怕藝術家教有點傲氣,未呈想,這人務實的很,知道李家要考教他,把自己的琴都帶來了。
這位姓滕名繼,字伯道,年過三十。長相倒是不錯,為人白晳、威儀可觀。
而且,說話很實在。
滕繼並不提祖上如何風光,也不抱怨如何慘被夷三族。隻是明說,滕氏主枝仍在北海郡劇縣襲都亭侯,而他祖上是庶出,分家後搬到費縣,已有四十年。
學識還得再說,人品心性初看倒是可以。
縈芯便讓他展示才藝。
滕繼已經聽中人丁葵介紹過李家概況,為了就業,不敢因縈芯人小倨傲,直接呈上自己之前做的幾首短歌。
短歌寫在青藤紙上,全是小篆。
雖然好幾個字縈芯都沒認出來,但是看字體倒是寫得比阿耶都好。
她把短歌遞給大郎,大郎通讀下來,態度立刻端正許多,讚道“此歌讀之氣從意暢,其字觀之遒文壯節。”
滕繼再將帶來的畫作交給阿糖展開。
是一幅他自己的全身自畫像,筆觸是時下的寫實風,線條流暢。身上衣袂、配飾,臉上褶皺、須發,乃至身後樹木的樹葉,事無巨細,全都畫上了。
說實在話,這畫現在來看可能不錯,但是真不符合縈芯的美感。
大郎還在細看,滕繼卻趁著談到畫作,問道“才將,某見影壁上有一幅山水,未知落款縈芯是何人?”
“是小娘自取的小字。拙作而已,滕師見笑了。”縈芯謙虛道。
“啊!是小娘子畫的?”他還以為是個於畫道上頗有獨到見解的大師所作,不想竟然是個小小娘子。
“某竟然班門弄斧了!”說著就拿回自己畫作,不敢再提了。
他倆根本兩個畫風,滕繼是求真求細節,縈芯手法技術不行,以意蓋拙。
其實影壁上那山水裡,縈芯本來還想畫個耕牛和飲牛的娃娃,可惜她嘗試了幾次,畫不出來。
兩樣作品看完,滕繼開始展示琴技。
他帶來的是七弦琴,雖然不是什麼名品,但也漆色紅亮,保養得宜。
古代人彈琴是件鄭重的雅事。
滕繼得阿糖伺候洗手、焚香之後,才將雙手按在琴上,闔目生情。
縈芯不愛聞那香,忍了很久,他才把情生出來,錚錚嗡嗡,表情豐富的彈奏起來。
時已進夏,他彈的《淥水》,出自蔡文姬之父蔡邕譜的《蔡氏五弄》。
可惜屋裡除了大郎和阿糖勉強守禮。縈芯等人壓根兒聽不出個數。
縈芯心想,還不如阿耶的笛子。
除了高低長短,她連個音階都聽不出來。讓大郎自己跟他學吧,她就蹭個繪畫課得了。
李家沒人會下棋,所以棋術無從考教,反正隻要他教會兄妹規則,其他可以看棋譜自己練練。
今日雙方見麵都很合眼緣,當下就決定雇滕繼做李家西席。
課時暫定為大郎上學時,每隔一日晚間,他來給上一次課,休沐時上一天,休一天。
月薪八千錢。包飯包茶,車接車送。
大郎還帶著滕繼看了下二進的大書房,以後就在此上課了。
滕繼是個純正的文人,看見藏書就饞。
縈芯見狀,誘惑道“這些都是市上尋的,阿耶那裡還有許多孤本。”
滕繼立刻誠心誠意的問“滕某可能有幸一觀?”
微微一笑,縈芯說“倘滕師有閒暇,可用家中藏書抄本,換我家的抄本。”
反正大郎的書法需要精學,抄什麼不是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