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郎一想,小娘這樣能生財,他的擔憂也是多餘,就溜溜達達回自己小書房給阿耶寫信去了。
青州大營
李清將兩封信又重看一遍,心中疑惑
女兒當初到底是明白還是不明白呢?如何至今未有懲戒定下?
是心軟還是不以為然呢?
女兒主意太正了。
他應該回信寫明利害還是等事實給她個教訓呢?
就在李清糾結的時候,縈芯又把三葵巷的荊掌班叫來了。
荊掌班還當小娘子又要雇他去巡演,高高興興的來了。結果聽見小娘子跟他說
“我看你家常駐的場子也不大,倒是養了不少小戲,賣我幾個吧。必須得賣我個識字的。”
“小娘子容稟!小老是庶民啊!”荊掌班急赤白臉的道。他這一輩子就圖了個脫除賤籍,老了老了難道還得被打回奴籍?
“我知道啊,我又不買你。你家沒有不怎麼招客的老小戲?”縈芯一樂,這老頭不會真以為她要強買民男了吧?
“啊……有的,有的。”抹一把嚇出來的白毛汗,荊掌班點頭道。
“你留著有什麼用?賣我吧。你也在我的地盤上轉悠過了,不用擔心我苛待他們。”
荊掌班思索了下,瞧著小娘子和善的態度,小心翼翼的問“那……有個識字的,但是瘸了,行麼?”
見小娘子眉頭微微一蹙,他趕緊解釋道
“是小老養了十多年的戲奴,能教的都教了,字認識的比小老還多!結果去年……腿就折了……能走,就是瘸了點。小娘子看看他?”
“行吧,我要了。”縈芯並未細問,直接讓他去跟青山過契、拿錢。
待荊掌班走遠,阿月給小娘子換了變溫的飲子,提醒道
“小娘子,不管買他們做什麼,也不能讓他們住到家裡。”
縈芯說“行,除了那個識字的,都先送去莊上。”
見阿月還要再勸,就打住她話頭“放心,住不了幾天。”
這個識字的小戲叫桃花,性彆男,身不高腿卻長,名副其實的長了一雙桃花眼。
估計荊掌班當初培養他這麼多年有了情分,所以雖然一年沒登台,如今賣到李家來,依舊乾乾淨淨的不說,還有點自己的行李。
縈芯坐在二堂,靜靜的看著桃花抱著小包裹,竭力掩飾自己左腿的缺陷,一步一步走到廳外廊下,跪在阿甜給他準備的蒲團上。
“見過小娘子,下奴……下奴桃花。”桃花垂著臉,怕讓新主人注意到他男生女相。
縈芯見狀,問他“我給你改個名?”
聞言,桃花恭順的伏到地上,“求小娘子賜名。”
想了想,縈芯說“叫麥芽吧。”
阿甜聞言,癡癡的笑了起來。
麥芽沒有吃過麥芽,並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是甜的。
謝過小娘子賜名,麥芽依舊跪在蒲團上,低著頭等待命運的發落。
“荊掌班說你識字,你念念這個。”縈芯隨手將正在看的《大吳律》給他讀。
麥芽在身上擦擦手,就著卷軸展開的地方念道,“五人盜,贓一錢以上,斬左止,又黥以為城旦……”
居然還會斷句。
讓他解釋,也很明白,再給他筆墨抄一句,縈芯一看,字比自己強多了。
遂點點頭,道“我單獨給你個屋子,即日起,你就給我抄這個,選你明白的、見過或者聽說過誰犯過的律條抄。”
見他麵露疑惑,阿甜解釋道“就是你能看懂哪句抄哪句。”
事情交代完,縈芯就回後院兒了。
大郎晚上回來,聽說小娘買了個戲奴回家,立時怒了。
他衝進小娘的小書房,質問道“如何買了戲子回家!快趕出去!”
哪有清白小娘子養這玩意的!傳出去怎麼辦!
縈芯老神在在,“就在家放幾天,我有正事兒。”
這方麵小娘還算有信譽,她說正事兒一般就不是胡搞。
“就三天,多了我親自趕他出去。”
說完,大郎氣哼哼的走了。
走到半路,他又想,一個戲奴,能乾什麼正事兒。就問了下人,找到麥芽的房裡。
結果,就見一個叫燭火映得眼波瀲灩的男子,正在抄《大吳律》。
麥芽一人在陌生的屋子裡,抄了半天的砍頭剁腳、挖眼剝麵。
冷不丁衝進來個男子,嚇得他渾身僵硬,直勾勾的瞅著來人不敢做聲。
“這是小郎君,還不見禮!”後進來的阿銚嗬斥道。
麥芽趕緊給小郎君行大禮。
大郎也不叫起,拿起他抄的看了看。
都是民法,還是跳著抄的。
“如何少抄了這麼多!”大郎以為他糊弄了事。
“回……回……回小郎君,是小娘子說……說隻抄奴看得懂的……”麥芽蜷在地上,粗著聲音,磕磕絆絆的回答。
大郎再看,發現他抄的都是常見的刑罰,就猜到了小娘的幾分用意。這才放下抄本,轉身走了。
麥芽聽他們腳步聲遠了,才戰戰兢兢的抬起頭。隻這一會兒,背心就被冷汗浸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