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商人婦都聽說過食神托生的李小娘子,全程都在各種套近乎,追捧。
還有個不知誰家的,非說李小娘子自己在家孤獨,舔著臉一定要送自己親親的女兒過去,給她做伴兒的。
得虧範生大兒媳婦圓滑,給擋過去了,不然縈芯真不知道怎麼不傷臉麵的拒絕她。
前麵大郎也被許多陌生的商人圍著套近乎,把幫著攔酒的範三郎和常榆的兒子常二郎都喝趴下了。
兄妹倆苦挨到掌燈,給足了範生麵子,才告辭逃走。
隔天一早,常榆親自上門,告知李小娘子,茶館的主體已經建完,可以開始量尺準備軟裝了。
縈芯立刻讓一郎套車,載她去看新店。
常家不愧多代營建,新造的茶館主體幾乎是縈芯圖紙的等比例放大。
而且牆平柱直,不露斧斤,沒有瑕疵。
許多已經完工的地方,連灰都擦乾淨了。
不枉李家這大半年來,隔三差五、冬熱夏涼的送吃喝來。
眼見著工匠們是用了十成功夫的。
驗收完主體,縈芯帶著常榆回了家,拿出一疊圖紙給他。
這些都是這大半年來,她沒事兒就畫的茶館各個屋子的裝修設計圖。
沒辦法,她家的木匠現在光是自家的農具都修不完,實在是騰不出手。隻能是還在常榆的家具鋪子定做。
圖紙上,有些她自己“創造”的家具還有專門放大的圖紙。
現在人都是席地跪坐,下麵除了墊子、蒲團、席子什麼的,頂天就是個杌子。
縈芯倒是沒把家具都抬高,隻是按照“前世”許多榻榻米家具那樣,一些桌子下麵做了下沉,桌邊的座位加了硬、軟不同,可拆卸的腰托的靠背。
常榆不懂人體力學,他就是覺得如果坐在這樣的地方寫寫畫畫、吃吃喝喝,應該會很舒服。
他一張一張細瞧,倘有不明,一定要問清楚,還跟縈芯要了紙張仔細記下,怕忘。
常榆午飯、晚飯都是在李家吃的。
臨走時,他幾次張嘴,也沒好意思問。
倒是縈芯知他意思,道“這些家具茶館開業一年後,常伯可以給彆人做。”
常榆感激一笑,施禮告辭。
送走常榆,縈芯去大書房找大郎。
她到時,滕繼正在給他講解楷書的一波三磔(zhé)。
縈芯並未打斷,安靜等他講完,才找出大郎最近寫的幾張“餘甘”。
大篆、小篆、隸書、楷書,四種都有。
滕繼自得的問“小娘子看如何。”
端詳半天,縈芯道“字是很好,就是太端正了。”
滕繼眉毛一挑,直言道“小郎君性子端方,字跡自然中正平和。”
縈芯見過大郎真性情,隻促狹的看了大郎一眼。
大郎無法,隻道“你到底想要什麼樣的。”
縈芯很直白的說“要那種一見餘甘二字,就能品味到書者寫時,的確心有餘味,舌反回甘的感覺。”
這是人話麼?大郎死魚眼瞪她。
一直自認好甲方的縈芯,兩手一背,轉了兩圈。然後問他“阿兄見過滕師和我的畫,倘若我們都畫山水,你能體會其中區彆麼?”
滕繼捋著胡須,道“倘滕某畫某座山,那便是某座山。倘小娘子畫某座山,畫上看來未必是這座山,但卻讓人無端感受到這座山。”
大郎咀嚼著滕師的話,又想了想自己小書房裡掛的影壁原畫。
那畫上畫的是玉玦山,但跟實際的玉玦山多有不同。
可倘若看畫的人見過玉玦山,見了這畫就絕不會將畫中的山認錯。
見他思緒半天,依舊沒抓住關竅,縈芯繼續說“阿兄,餘甘不一定指我茶館裡的茶。
它可能是一篇雄文,讓你久久不能平複的心境;也可能是一片斷蒿,隨風遠去時留下的草香。
如今你最喜彈琴,那麼倘你彈琴時,心音琴音相和,尾音繞耳時的感覺也是餘甘。”
大郎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拿起筆,卻不知從何處下。
“阿兄,我們的字也是畫,你要做的就是把你心中的餘甘畫下來。”
李藿想著彈琴時的情思,順手畫下兩字“餘音”。
起筆收筆依舊保有隸書“蠶頭雁尾”的沉穩,可是字形卻舒展身意,頗有餘情漸消,急就書下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