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麵男席,顧毗心疼的看著侄女,卻無解法。
阿石低著頭,不時擦著被妹妹的哭聲帶出的淚滴。
好在氣候溫暖,有厚厚的雲彩遮擋午後烈陽,顧小娘這個下午過得不算太難。
縈芯跪累了,直了直腰,抬頭望著自昨日就陰沉的蒼穹,心道這雨要下到哪去啊?
自昨天清晨就從海上來的積雲,浩浩蕩蕩,步履蹣跚,先頭部隊已經到了冀州,後麵還有不少還沒飛過海岸線呢。
好在廣固與海並無高山阻隔,海風到此隻剩習習之威,倒也不氣悶。
晚上,顧小娘回了院子,看見阿餳趾高氣揚的一個哼!
縈芯問,“怎了?”
阿餳依舊特彆浮誇的道“嗨呀!阿餳哪裡知道,顧氏的小娘子這樣見多識廣呢!”竟然認識素雞。
自那年縈芯用素雞的方子跟縣學裡一眾小郎君換了藏書,至今也快十年了,自然早就傳到廣固這邊。
阿餳一提,縈芯突然有了一種時光飛逝的感慨。
顧小娘還怕這傻乎乎的侍女說漏嘴,趕緊道“水!”
阿餳便收了拙劣的演技,給她到了一盞涼白開。
縈芯自然不管她耍這些小心眼兒,都是她上輩子就玩兒剩下的,自顧自去洗澡了。
她洗完,渾身香噴噴的,捏著鼻子嫌棄顧小娘“太臭了。”
顧小娘總噴人,被噴的臟了衣裳,她自己也遭殃,所以經常洗澡,倒是不那麼抵觸,直接指使阿餳,道“洗!”
自動自覺的被阿餳領著去洗澡了。
在縈芯看來,帶這個年紀的孩子,其實就是一段互相試探、互相調教的過程。
大人會根據孩子的表現,教導孩子依著自己的經驗教導。
孩子也會根據大人對自己行為的反饋,不斷嘗試自己可以活動的範圍。
因著顧小娘已經粗略的試探出後娘不會因為她哭叫就放鬆底線,晚上喝藥時,哪怕如何不情願,最後也是喝了。
安排她睡下後,縈芯便去前麵繼續跪靈,主動替了幾個年長的顧氏女眷回去休息。
子時過後,顧毗怕阿兄死後三日的屍身給嫂嫂留下不好的印象,便讓她回了。
隻帶著將將十歲的侄子和一眾見過死難的顧氏男丁,給阿兄換了棺。
於是,翌日,縈芯看對麵阿石的臉色刷白,也能理解。
今日,就是許多廣固中層世家來吊孝,華氏在廣固的分支和周氏也是今日來。
因著跟縈芯算是有親戚關係,華氏還來了女眷。
縈芯終於能去招待她們去吃顧氏的白席。
平原郡高唐縣華氏一族,祖上自華歆始顯,後經兩代,又因華嶠父子三人耗費了兩代人的心血,寫就九十七卷的《漢後書》,華氏一族才得以“以史存世”!
此書按照縈芯上輩子的曆史軌跡,早幾十年就在司馬晉末年的“永嘉之亂”中遺沒大半,餘下的30餘卷也逐漸散佚在曆史的洪流之中。後人頂多能看見幾頁清朝人著的《漢後書補逸》。
可是,穿越前輩曹睿把司馬家殺了九成,沒了晉朝,這套史家瑰寶如今才得以完整的存於東吳秘書寺(古代專門管理國家藏書的中央機構)裡!
而華氏定居於廣固的這一支,正是華嶠嫡曾孫,華耘,如今官拜秘書監,全掌秘書寺。
也正是因為華耘管著東吳的官方圖書館,自聽在費縣做城守的族長華仰說,費縣一個小娘子竟然開了個藏書頗豐的“茶館”,才開始對縈芯有了印象。
及至縈芯與顧氏定親,又在六禮之前喪夫,更是歎了幾句,才女終是命運多舛。
今日,華耘帶著媳婦劉氏一起來顧氏吊喪,因著男女大防不好多與李氏女娘多接觸,隻讓媳婦多多寬慰於她。
白席是流水席,一共就兩樣吃食麥粥和白糕。
來吃的人大多都是意思意思。
因著出熱孝後,縈芯需要華耘媳婦帶著她走入廣固中層圈子,所以,她打疊起精神,與初見的劉氏儘量多談幾句。
劉氏其實是廣固本地武勳出身,其人爽朗的很,直接道“夫君讓我勸顧夫人想開點。我觀顧夫人氣色還好,當是他多慮了。”
縈芯頭一次被人叫顧夫人,還不太適應,溫溫道“多謝姻叔母,也請姻叔母幫縈芯給姻叔寬寬心。縈芯一切都好,萬勿掛念。
隻是縈芯初來廣固,卻事多無暇,未能登門拜見。
是縈芯失禮了。”
“誒——哪裡算得上失禮,你也是遇到難了。我們如何會怪你。再說,令尊昨日已經替你解釋過了。”
劉氏說完,縈芯就明白了她幾分脾性,也收了一些嬌嬌女娘的做派,直言道“原我來前,還覺得兩眼一抹黑。幸而彼時華彆駕還未升遷,指點我若有難處可尋貴府襄助,這才讓我有了些許底氣。”
兩人都有想深交的意願,越聊越投機,及至宴罷,劉氏低聲道“我來前一天,聽我妯娌說了幾句。聽說夫人少時批命,貴不可言。而今初嫁,就喪夫,許多人都在說此事呢!”
縈芯一愣,當初“命貴”一說,不過是為了對付羊九娘給她造的流言,不想一語成讖就算了,如何還能在這個節骨眼上傳到廣固呢?
“不瞞姻叔母,命貴之言,不過以訛傳訛。當初,家裡的淵源還未廣而告之,所以縈芯議親時,對方條件過低,便都拒了。這才有此傳言。
不過,事到如今,縈芯也迷茫了……”
縈芯隻是避重就輕的“辟謠”,一是還沒想明白這個謠言對她到底是好是壞,另外一個就是還不知道謠言出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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