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庚深吸一口氣,“我去吧。戰爭就在不遠處,也許早晚有一天我們手上都得見血。”
“夫人不會讓我們沾血的!”阿牧皺眉。
長庚立刻反駁“夫人並不是萬能的,她自己也知道不可能完完全全的護著我們!不然為何這樣慎重的讓我們自選前途?我們早晚要從李家邁出第一步。”
他們五個,其實都已經明白了縈芯的苦心。
“算了算了,當我沒說,你們彆吵。”阿善趕緊打圓場。
為著城外的移民,五個以匡扶天下為己任的半大孩子的確發愁太過,其實他們真的是少了一些確切的消息來源。
以廣固為圓心,數萬移民從裡往外,密度越來越稀。
在他們看不到的外圍,有全塘、鄭參等人的努力周轉,青州其他郡縣過了措手不及的勁兒,正在以他們能力範圍內最快的速度消化移民。
雖然他們的安置條件依舊遠低於移民原本的生活水準,可相對於都城的不管不顧,已經好太多了。
今夜縈芯終於可以好睡,阿牧四人卻都失眠。
不過,有城外徹夜等候放粥的移民陪著,倒也不算難熬。
縈芯是算準了時間才讓長生去找劉偏的。
一來一回,等縣衙裡派衙丁重新架好施粥的棚子的時候,眼看就得關城門了。
已經知道這是又要施粥的移民們端著自家空碗,在衙丁用哨棒畫出的界限外不錯眼的盯著,可是直至大鍋架起來,也沒看見糧車從城門裡出來。
人群眼看就要騷動起來的時候,後方突然有個大嗓門兒喊著“起開!起開!給耶耶起開!”
“糧車!快快讓開,糧車來了!”
竭力往前站,想搶在前麵拿到粥的人們聽見了後麵人興奮的喊聲,踮起腳循聲望去。
一隊穿著皮甲的青壯護著七八輛糧車穿過眼睛都餓綠了的人群,艱難的往粥棚前進。
“快起開!不想吃飯了啊!”大嗓門兒穿的不怎麼體麵,比這些移民也就強在厚實點,臉上叫汗和土畫魂兒似的抹了,哪怕今天月色明亮也看不清相貌。
他倒是沒走在前麵,站在一人高的糧車上喊。
管衙丁的小吏見狀,趕緊派手下去接應。
糧車好容易來到粥棚前的空地,大嗓門兒剛跳下車就被小吏拽到棚下暗處,壓低嗓門斥問“怎麼就這麼幾車?”
“啊?”大嗓門兒好似比他還奇怪呢。
“剩下四十三車糧呢!”小吏的血壓有點高,這麼點兒糧食就是全下鍋也不夠五分之一的移民吃的,後麵要是沒了,施粥怕是要引發民亂!
“啊?耶耶您說什麼?”
合著這貨是個耳背的!
小吏也不顧自己的話會不會被那些一直死死盯著這邊兒的移民們能不能聽到了,扯著大嗓門兒的爆喊“耶耶問你剩下四十三車糧呢!”
但凡這貨回沒糧食之類的渾話,小吏準備趁著城門沒關立刻就帶著屬下跑回去!讓這不當人子的自己去添移民的鍋!
“哦哦!沒牛車了!這批卸完再回去運!”大嗓門兒也大聲回,態度倒是很誠懇。
他喊完,不光小吏略鬆了口氣,不遠處的移民們也都慢慢恢複了人群該有的嘈雜。
一把推開渾身汗酸的大嗓門兒,小吏沒好氣的朝他繼續喊“卸車!卸車!”
“哎哎哎!這就卸車。快快快!”大嗓門兒朝著車夫喊了幾聲,然後回頭又問小吏“耶耶您看卸哪兒?”
要不是這麼多移民等著開飯,小吏真想踢死他!
一個衙丁怕真把他氣死,趕緊把這耳背的貨拽到粥棚後麵去,“往這兒卸。”
他聲音也不算大,但是這貨倒是聽見了,回頭朝著車隊喊道“往這兒卸!”
趕車的都扛起自己車上的糧食包,往這邊走來。
“那些個怎麼不動彈?”小吏一見車隊裡一大半兒的活人都閒著,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一個扛著糧食包的路過,諂媚的道“耶耶容稟,他們都是顧氏的耶耶,就是幫咱們看著彆被這幫子移民搶了,可不敢讓他們乾粗活兒。”
雖然都知道顧氏親兵沒軍籍了,可也是侯府高級家仆,小吏一口氣堵在胸口,咽下去了“廢什麼話!還不快去!”
天已經黑了,移民的人影因為少光源,變得更像眼光發綠的鬼影,有幾個仗著人多天黑的地痞喊了幾句“耶耶先煮上吧!餓啊!”
“就是就是!”
“餓啊!”
情知關城門之前,自己這批是回不去城了,害怕被餓急眼了的移民吃了,小吏一揮手,早就腿肚子轉筋的衙丁們就開始點火煮粥。
小吏使喚衙丁,衙丁就想使喚送糧的力巴,“先往鍋裡倒點。”
時聾時不聾的大嗓門兒特彆勤快,“小奴來吧,讓他們卸貨。”說著,特彆有勁兒的抄起一袋糧包,大手一撕就開了道口子,跟不要錢似的往鍋裡倒。
“哎哎哎!行了,去下一鍋!”
“啊?”
小吏額角青筋直跳,可惜天黑沒人能看見“耶耶說少倒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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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耶耶說地是甚?”他這會兒又聾了。
一共十個大鍋,類似的對話差不多進行了十次,小吏已經做好明天回城就給他主家鋪子穿小鞋的準備!
這口氣不出了,他真是能憋死!
糧食的甜香開始飄散出粥棚的時候,城門關了,七架牛車也終於卸完了貨調頭往回走。
人群自動自發的讓出一條路,讓他們快速通過。
月過中天,最稠的第一鍋粥終於差不多熟了的時候。
已經走出移民範圍的車隊裡,一個顧氏親兵跟大嗓門兒用正常聲音調笑道“行啊,四郎。那小吏我認識,氣性大的很,適才差點被你當場氣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