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嫂嫂這話隱隱有些大逆不道,但是顧毗一時也沒找出不對的點,隻順著她的意思道“那城門也不能徹夜不關……既如此,太上皇應該會派人去勸那比丘。”
見嫂嫂點頭,顧毗繼續問“可既嫂嫂說比丘不會輕易動搖……那告知陛下有什麼用?太上皇派的人不行,陛下更不行了。難道要讓陛下漏夜出城?”
讓陛下跟太上皇搶了個佛家美談的“主角”,有什麼意義?
“陛下這邊……我得先跟師父研究研究的。”縈芯賣關子的時候,牛車已經停下。
車外一郎將腳踏穩穩的安置到車下,輕聲道“夫人,侯爺,全府到了。”
顧毗剛要下車,正見全德親自送一個身穿斬衰的人出府,便退回車內和嫂嫂靜等全德送他離開。
全德看見一郎一愣,並未搭話,隻是送那人上車。
待那報喪的車隊徹底拐出巷子,顧毗才下了車,全德問道“顧侯星夜來訪,可是出了什麼事?”
顧毗還未回答,跟在他身後下車的縈芯道“是我有急事要與師父相商。剛才是誰家報喪?”
全德見車上隻有他二人,連近侍都是在車外跟著走過來的,就知事態緊急且隱秘,也不多問,直接引著叔嫂二人進了二進的小廳,“禦史大夫中風不治。”
“誰啊?”縈芯不太認識,隨口問道。
顧毗給她解釋道“是已故兗州都督、朱氏族長的胞弟,投桓楚的朱碧生父。”
“哦。”縈芯暗想,這朱氏人也是要開始守兩重孝了。
三人到小廳時,以為可算能回房歇下的全塘也到了,見叔嫂二人衣飾都隻大麵兒齊整,一坐下就問道“何事如此著緊?”
怕自己說三娘那段讓全塘看出端倪,縈芯好似路上話說多了口渴,故意捧起茶盞喝了起來,讓顧毗把前情給全塘父子說清楚。
“……如此,嫂嫂以為南門比丘之事,應該立刻稟告陛下。隻是不知是否得宜,便先來詢問全錄公。”
顧毗說完,縈芯兩盞茶水已經下肚,興奮的看向全塘“師父以為呢?”
全塘撚著須尾思慮片刻,一時也沒明白她的目的,於是問“徒兒是想讓陛下去城外勸比丘回城?”
“嗯嗯嗯!果然是師父!與徒兒想到一處去了!”縈芯狂點頭。
全德是完全不能理解這些蠅營狗苟的,隻當自己就是個聽課人。
顧毗卻還是不明白“即便如此,嫂嫂能如何確保那比丘能聽陛下的勸呢?”
“我有個非常可行的辦法,可以讓比丘聽陛下的勸。但是我的目的不是關城門,不是讓比丘儘快回城!我建議陛下這一整晚,從小官到大臣,再到二皇子,一波一波的派人去勸那比丘,直至天亮。
最後,視情況讓陛下自己或者陛下帶著小朝會的大臣一起去城門聽比丘講經。”
這樣一步一步拿朝堂的臉麵去給比丘抬轎子的事情,以孫瑾的性子肯定不乾。等他發現了孫釗這樣行事之後,一定會阻止……
可是,接到命令的大臣要怎麼辦?
不過是一個比丘而已,既不能上升到“君要臣死”的嚴令的高度,也沒有可以讓朝臣輾轉騰挪、拖延了事的時間和空間。
是聽陛下的去南城門走個過場,還是聽太上皇的在家老老實實的睡覺?
全塘兩眼一亮,明白了小徒弟的未儘之意“徒兒……要借著比丘之事,讓朝中大臣在明麵上……站隊!”
縈芯很高興全塘能瞬間領會她話中的關竅
眼下朝中,因孫瑾和孫釗的冷戰,大致分為兩派。
太子府出身的以全塘為首,包括後來被全塘招攬入朝的鄭參等人自然都是孫釗這一邊的;剩下的九成都自稱中立派。
彆看這樣說好似沒有人是徹底倒向孫瑾的,正因為朝中九成人都不敢違背孫瑾,才會表麵中立,實則給孫釗施壓,讓他繼續當這個寫作皇帝的乖乖太子。
可這種中立既然隻是表麵,如果真如縈芯所說的,讓孫釗借著城外比丘的事情,執意指派他們執行與太上皇孫瑾意願相左的命令呢?
撕掉他們的中立假麵,把蓋著一切的台麵掀開,讓下麵攪動暗流的人都不得不真身參加這場,陛下借著崇佛的名義不見血的政變!
逼迫搖擺不定的人,立刻選擇一方站隊!
“那……”顧毗喉頭緊鎖,看全塘的麵色已經動搖,低聲問道“宮匙已落,我們怎麼通知陛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