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甜走後,縈芯終於暴露了些冷血,沉聲對顧毗道“這件事,我們是不能替陛下做主的。東萊侯到底是隻想撈錢還是想謀權篡位,真相到底如何,還得看陛下要如何運用。”
彆看東萊侯隻有個富得流油的郡侯爵位,也彆信孫瑾自那日之後真的會徹底放權。
無論如何,讓孫釗抓住東萊侯這件事的先機,最起碼不會在由此產生的事端裡被動。
自家折了五個親親兄弟的仇恨要怎麼跟東萊侯府算呢?
他們是命賤,誰也不會拿個侯爺或者世子賠親兵,可……
斂眸跪在門口的白虎牙關緊咬,喉嚨發緊。
在政治場上,真相從來都是局外人看熱鬨才會追求的細枝末節。
至於受害者的正義如何伸張?仇恨如何報償?
譬如顧榮父子的事情,除非顧氏重新有了比踢爆這件事產生的危害更大的用途,否則如果孫瑾不能從引爆此事中謀取到足夠的利益,那苦主顧毗和阿石兄妹就得等!
無限製的等!
白虎心疼兄弟,顧毗也心疼父兄遺留給他的心血折在這小小的陰溝裡!
可顧毗已經不是原來的顧毗了。
自他踏入察事司,看到了各大世家光風霽月的水麵下那些濁臭不堪的汙泥,明白了朝中唇槍舌劍的禮義仁智信全都是利益劃分。
他甚至已經明白,當初嫂嫂送走姻舅李清歸鄉那天,對他說“顧氏報仇的轉機在這三年內”的時候,其實也是個才接觸到政治博弈的新手。
如今的顧毗再不會開口問出“顧氏的仇恨何時能報”這個幼稚的問題,如今的嫂嫂也明白了越往上越是舉步維艱……
沉吟幾息,顧毗繼續問“嫂嫂,太上皇召東萊侯入都城也有些日子了,卻從未提及讓他接觸察事司,是不是太上皇已經懷疑他……”
察事司是先樂安侯(孫放)草創,當時也是太上皇一張旨意將他召到都城,至今一年了。雖然察事司從未浮出水麵,可但凡不瞎不聾的,誰不知道先樂安侯給孫瑾乾什麼臟活?
既然太上皇隻信宗室掌察事司,正是三國交戰之際,察事司千頭萬緒,太上皇竟然按下不提,那必然是東萊侯觸了太上皇的疑心。
所以這個先手,孫釗還真不一定能搶得過他老子孫瑾。
這情況連顧毗都發現了,縈芯自然早已了然,所以才肆無忌憚的讓顧毗去查東萊侯。
縈芯略有些嘲弄的道“有先樂安侯一心為國乃至捐軀對比著,蠅營狗苟的東萊侯自然難掩其心醃臢。他既想保住財路,還想拿到權利,更想不沾察事司的臟水。這種既要、又要、還要的人,滑不留手,太上皇為了陛下計,估計另有他用。”
喝一口解膩的酸梅湯,縈芯繼續道“若他繼續為財倒不必過於追究,倘戰事綿延國庫不豐,我估麼著太上皇會教陛下拿他當個年豬。但要嚴防他伸手軍務。明日我去全府給師父傳個話,讓他提醒著陛下點。”
說到此處,她福至心靈,來了句“兗州都督的繼任至今還沒有定論呢,可千萬彆讓東萊侯鑽了太上皇撒手陛下時的空子,忽悠了陛下去。”
顧毗已經很適應嫂嫂跳躍的思維,聞言點點頭。
他知道嫂嫂出麵傳話都是為了他在太上皇麵前依舊保持純臣之潔,心下感念,又道“城外那夥人,至今也沒找到城內的內應。毗也怕小張將軍(張戴)處理得不夠仔細,想明日帶著他們去馬場仔細搜索一翻。”
“今日二皇子殿下來信,說釋善遇初八想去馬場布施福德粥。此事我自是允了,也讓二皇子殿下與陛下報備過加派人手,謹防生亂。到時候我也開個布施的棚子,不如叔叔準備些人手混在其中暗查吧。”
縈芯著意重申了下自己的重點“馬場擠著三萬人,萬一那些細作生亂,恐怕憑生死傷,難以善了。”
顧毗很能體會嫂嫂對下的慈心,溫潤一笑“是毗想得不夠周全,就如嫂嫂所言吧。”
心裡轉著後日如何操作,縈芯又問“有那個張椒的消息回來麼?”
“探員回報說他要去費縣,隻是具體目的尚未探明。”
聞言,縈芯摸摸沒毛的下巴,“費縣彆看平順,都是一心過安穩日子的人精。合理撈錢都會伸手,造反肯定退避三舍。我在費縣這麼多年,除了畢九……他們這些遊走於市井的,還真沒在哪個世家大族裡發現過圖謀不軌的。且等他到了再看吧。”
再次故意隱去柏岩存在的縈芯哪能猜到,費縣因南晉的突襲,南亭侯和張理慘死,孔李兩家主被困!環境巨變之下,剩下孫七郎和範生這兩個費縣巨頭,一向思穩的心,也因此產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宵禁之前,往日裡隻會“哈哈哈”著賺大錢的範生與素來掙錢有節有度不傾軋他人的孫三郎合謀,用一把混著劇毒的香料毒死了包括南晉都伯在內的二三十個南晉軍。
老當益壯的孫三郎更是趁著百多個腹痛難忍在地上亂滾的南晉軍失去戰力,親自揮舞著斬馬刀砍殺了將近一個時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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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被放出來的孔小宗長和李清等家主看著渾身浴血的孫三郎,實在難以將他與往時的儒雅形象合在一起。
不過一日夜,費縣再度易主。
精神一直高度集中的李清被送回李宅後,一聽兒媳婦說兒子昨夜就帶著五個顧氏親兵跑出城了,至今沒有消息,立刻急血攻心,萎靡在地。
還不知道自己把親爹氣嚇昏厥的李藿得繒縣縣長儘地主之誼,正在他的彆院裡泡熱水澡。
一夜的奔赴,一日的緊張,都與寒氣一起從骨頭縫裡被熱水拔出體外。
“李郎君,今夜也許有變,就不洗頭了吧。”
因著李藿沒帶阿銚,鬼金自動自覺充當了近侍幫他洗澡。
“嗯。我就好了。趁水熱,你也泡泡,祛祛寒氣。”李藿說完,掬起一捧熱水撲在臉上快速洗了幾下。
能為身邊下人著想一二的世家郎君,鬼金也是僅見,他沒說什麼隻是用力把李藿的肩背搓的通紅。
“疼!疼!疼!”李藿立刻逃開,“你這手勁兒也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