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楷出身冀州趙郡,他能得出身徐州北海郡的鄭參舉薦接任徐州州牧,所倚仗的,除了被鄭參認可的能力,就是他與鄭參也是兒女親家。
五州世家同氣連枝,“親親相隱”乃是常態,不然如何抵禦騎在他們頭上的吳地派呢?
雖然麵色上不齒盧秋為人,李楷行為上卻也沒反對心腹的提議,淡淡道“按例給張大都督(張燊)送去吧。”
張燊現在人在離著廣固最遠的邊境徐州天長縣與南晉作戰呢,就是用軍遞,這一來一回最少又給盧秋多爭取到了一天半。
也就是因著五州本地的世家都是這樣的小心思,讓在廣固的縈芯以為應該會陸陸續續收到的徐州軍遞,竟然就這樣斷了。
好在軍遞斷了,被察事司暗中接手的各地急遞還通著。
他們可不管誰家的兒子娶了誰家的女兒,看到什麼寫什麼,攢下一兩天就往上一級報什麼。
察事司給各地急遞的績效指標就是這樣,有事兒沒事兒最多兩天就得一報,哪怕就兩字“無事”。
萬一報上去的消息是得用的重大線索,上頭還會給他們發高額獎金。
何況近一年以來,糧價一直居高不下,誰又會跟錢過不去呢?
這也是察事司才興立一年,顧毗就得耗費一晚上的時間,才能把“搬家”事宜交代清楚的原因之一。
反正全塘開府了,察事司也不避人了。
少府還沒派人去太上皇給全塘賜下的府衙量尺呢,今早從樂安侯府往那去送察事司歸檔的紙質文書的牛車就已經到了六車了。
日上三竿時,因為練武不輟而精力充沛的顧毗就醒了,早他一個時辰睡下的縈芯因為四體不勤,還在酣睡。
吃著早午飯,顧毗從奎木口中得知昨天全錄公已經來過,便知嫂嫂定是因為被太上皇強行按頭的事情徹夜難眠,這才晚起,不免歎了口氣。
這是第三次了。
第一次是嫂嫂被全塘強行收徒,第二次是嫂嫂被先樂安侯強行揚名。這兩次事發時,顧毗都在場,都為了給嫂嫂出頭放過狠話。
但是,這第三次……
依然在現場的顧毗不止攔不住,更是連一個字也不能說了……
“唉……”思及至此,越發覺得自己無用的顧毗放下碗筷,對躬身站在麵前的奎木道“與嫂嫂說,我今晚回來用飯。”
顧毗實在擔心嫂嫂一個女娘,難以承受太上皇直接施加給她的壓力,想勸慰嫂嫂一番。可惜察事司如今千頭萬緒,顧毗等不了嫂嫂太久,便隻得到晚間再談了。
“是。”奎木應下後,卻遲疑了一會兒沒有退下。
見狀,顧毗問道“還有事?”
“無事。”決定信任夫人判斷的奎木,終是什麼也沒說。
送顧毗出府後,奎木與自昨日從馬場回來開始就異常沉默的一郎對視一眼。
業餘探子一郎總歸是不如專業探子奎木的心理素質,主動把眼神彆開,回門房了。
奎木直了直駝著的背,望著沒有遮擋卻暗於往日的晴空,喃喃自語“要變天啦……”
午飯時,擔憂小娘子餓壞身子的阿甜終於將縈芯叫醒。
賴在榻上,縈芯再一次享受了阿甜的喂飯服務。
甚至她還有心情開地獄玩笑“若是能天天在榻上躺著,吃喝讓阿甜喂,談笑讓阿蜜陪……這日子多美妙,有什麼過不下去的呢。顧禺就是矯情。”
剛給夫人擦洗過的白茸正在門口投洗巾帕,聞言一愣,有些難以置信這是顧氏主母說的話。
理解縈芯的意有所指不過是苦中作樂的阿甜和阿蜜,卻都心疼的微微皺眉。
“侯爺一早回來,歇息一晌後沒等到夫人就先去忙了,說是晚上回來用飯。”阿蜜用正事轉移了話題。
“嗯。讓他們晚飯安排點滋補的。”
估麼著顧毗要說的就是昨夜全塘跟她說的那些,縈芯興趣缺缺的囑咐完,突然對著阿甜道“一會兒阿甜替我去全府問問嫂嫂,那邊用不用咱們女眷伸手。”
那邊是哪邊?伸手乾什麼?
縈芯的話對於室內三個侍女來說都是謎語,可誰也不會多嘴,阿甜應聲後,盯著隻吃了一半的飯食勸道“小娘子,再吃點吧。”
“不餓,撤了吧。”就著阿蜜的手縈芯半支起身子漱口。
白茸怕夫人低頭費勁,主動捧起痰盂。
聽著漱口水落入鑿滿紋飾的銅製金色痰盂裡,縈芯突然發現自己對這種“墮落且奢靡”的生活方式,是越來越適應了。
……
行吧。
她們心甘情願的伺候她連個工錢都沒有,他們也無怨無悔的供養她……
所有人都信任著她,指望著她……
她就肝腦塗地的帶著所有人好好的活下去,以作報償吧!
……
這樣想著,縈芯躺回榻上騎著被子朝著榻裡一翻身,“我再躺會兒,阿甜回來叫我。”
阿甜到了全府才依稀明白,全錄公的權柄又增加了。
所以阿甜以為,小娘子派她來問全石氏的話,說白了就是跟真正的世家大族女主人谘詢下,家中頂梁柱有了新辦公地點,她們這些女眷要不要去幫著收拾布置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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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昨夜全德喜氣洋洋的提點,全石氏已經知道小師妹可能要開大吳女子掌握實權的先例。
今日再聽阿甜傳話,便知小師妹這是想布置自己的班房,怕太明目張膽,是以請她做個遮掩。
所以全石氏欣然點頭,讓阿甜傳話,約了縈芯明天早上一起,去拾掇拾掇君舅全塘和夫君全德的新府衙。
阿甜帶著全石氏的話回來,發現小娘子還在榻上,姿勢都沒怎麼變,隻是並未睡去,便將全石氏的話跟她學了。
縈芯聽完,蹭了蹭被子道“行,你安排他們把我小書房裡慣用的物什都裝車。”
阿甜一愣,“那小娘子以後用什麼?”她還沒反應過來縈芯這是要自帶家具去上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