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昨夜的亂戰裡,盧秋在南晉騎兵的鐵蹄下險死還生好幾次。幸而盧煙英靈不遠,一直保護著盧秋。
除了陣亡在眼前的盧煙,跟著盧秋到此的千餘盧氏軍不知在混戰中死了多少、傷了多少、跑了多少。
反正好容易苟活的盧秋到天亮才弄清楚,昨夜的戰事若不是有承縣插一腳,他現在肯定屍首都涼透了。
驚魂初定的盧秋收攏了一些殘部,帶著隻剩兩百不到的部下跟著疏賊曹回到承縣城下,剛才其實一直就站在疏賊曹的邊兒上。
盧秋以為承縣派軍來襄助他,應該是信任他了。
結果一聽城門上疏芒的話,就知道自己是想瞎了心。
再一見疏賊曹接了那個吊籃就原地盤腿一坐,一口肉湯一口餅的大嚼起來,連一句謙讓的話都沒有,便陰沉著臉帶著部下走了。
承縣縣長看盧秋識相,暗鬆了一口氣,意意思思的對疏芒道“也不能任他們餓著,萬一盧秋轄製不住殘部去周遭搶掠就不美了。不如將追索南晉潰軍的事情也交給他?”
其實在這個時代,除非戰敗的一方被包圍或者被殺降,一場仗打下來,戰損比大概也就十之三四。當然,這個數據不包括戰後傷兵營裡的死亡率。
這也就意味著哪怕眼下承縣外的戰場上,已經看不見活著南晉軍,卻一定有不少的小股潰軍星散到了承縣周圍。
他們沒有補給,但是他們手裡有可以搶到補給的武器。
對於戰場附近的人來說,潰兵造成的傷害往往遠大於戰爭本身。
所以,戰後迅速清繳潰兵就是地方官在戰後的首要工作。
承縣境內六成的土地是疏氏的,何況疏芒也不想對盧秋做絕,是以他點點頭道“先給他三百人一天的柴米。若他明日交上新的斬獲,就再給他一天的。”
這話裡,除了有羈縻盧秋軍的意思,還有個把從盧秋手裡“強買”軍功的空隙讓給承縣縣長的意思。
可惜承縣縣長年紀大了,族中也沒有合適的晚輩在此,便沒鑽這個空的意思,隻是看盧秋他們走遠了,便伸頭問城下大快朵頤的疏賊曹“可知昨夜有多少南晉飛軍?”
“不知道。”吃出一頭汗的疏賊曹頭頂冒出白霧,從籃子裡拿胡餅的間隙回道“某到時已經徹底打亂了,不過千騎總歸是有的。”
“戰馬呢?損失的多嗎?”承縣縣長立刻抓住一個騎字,繼續追問。
“跑了不少,也死了不少。誒!”疏賊曹好像想到了什麼,終於舍得從肉湯裡抬起頭,問城牆上的兩人“那些鎧啊、甲啊、還有刀槍戰馬,都得給徐州軍送走嗎?”
他說的這些繳獲,在大吳全是管製物品,論理,僅僅是一個專管一縣治安的賊曹都不該張嘴問。
隻是如今正是戰時,也是風起雲湧之時……
往前數一二百年,多少豪強其實就是靠著頭一次戰勝的繳獲作為第一桶金,此後才能一步一步強大到可以立國的程度?
作為一地豪強的疏氏,是有這個條件的。
因年少時戰亂不休,親曆過這個過程的承縣縣長沒有開口,隻是默默看向身邊的疏氏族長,疏芒。
“當然。”仿佛沒有看到縣長的視線,疏芒麵色不變的道“想必追擊這支飛軍的徐州軍也快要到了,不管你看上什麼了也不許私藏。”
這話乍一聽,那可真是合法合規,一點兒破綻都沒有。
可承縣縣長卻從中品出了一些未儘之意,便言說老邁,與疏芒拱拱手回了縣衙。
除了嘴裡的羊肉香,疏賊曹就沒品出來曾祖話裡有彆的意思。
既然開口問,那他肯定是想要留下一些繳獲的,隻是疏芒這活曾祖從小到大沒一次向著他過。
是以承縣縣長一走,城下這個沒得到想要答案的疏氏孽障便又七個不服、八個不忿的仰頭喊道“再來些肉湯!”
人頭大的一缽羊肉湯,不過片刻已經叫他全吃光了。
疏氏奴仆拉回隻有一個空陶缽的吊籃伸頭一看,一籃子吃食隻剩疏賊曹一手一張的胡餅,便在給他填湯的同時,乖覺的又給他填了五張。
胡餅,可以說就是囊。
隻不過受現階段的生產力限製,除非是剛出爐,縈芯是堅決不吃的。
原因無他,太硬了!
萬一再像當年那樣把牙硌掉了,以縈芯現如今的年歲是不可能再重新給她長出一顆來。
當然,羊油胡餅等做法更複雜的衍生品不一定在此列,因為加了油等其他配料的胡餅要麼變軟、要麼變酥脆,縈芯便能接受良好了。
雖然顧毗昨夜回了顧氏主宅,但是今早九郎依舊用羊油做了外酥裡軟的千層小燒餅,每個都是象棋大,合著羊雜湯,阿石吃了六個。
小娘人小,舌頭和嗅覺更靈敏,所以她特彆不能理解阿娘和阿兄為什麼愛吃那臭哄哄的湯。
要說管這倆孩子,縈芯出手的時候比較少;要說慣孩子,於她家的生活水準來說,也就是捎帶腳的事兒。
所以顧小娘早飯隻吃了三個豆沙包的豆餡兒就要跑,她也沒攔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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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那些包子皮全都給她帶去學裡,不吃完不許吃彆的。”
不讓顧小娘挨餓也不讓她浪費食物,自問兩項同時都做到了的縈芯擦了擦嘴,等兒女出門上學後,自己也帶著五輛牛車往全府去了。
其實她要帶去上班的家具也沒那麼多,隻是許多都是廣固的獨一份兒,司鹿怕磕壞了一時半會兒沒處補,便都儘量鬆散穩妥的裝了車。
連夜學了李氏家具樣式的幾個顧氏木匠,生怕自己哪裡沒看明白,直至夫人登車之前還圍著那些高度和製式與他們認知迥異的家具轉悠。
已經等在全府前廳的全石氏叫小師妹這搬家一樣的陣仗逗笑了,卻也沒攔著,直接上了她的牛車。
她二人在牌匾都沒上的錄公府門口下車的時候,遠在費縣的李藿第一個滾燙的雞肉餛飩剛能進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