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斯海德的發聲輕飄飄的,但落到騎士們耳中卻如雷霆萬鈞,直接炸出一片驚詫之聲。
“等等,廢除農奴製?!”
“我沒聽錯吧?”
“威斯海德閣下,您是否清醒?”
“.”
黑發紫眸的俊美青年與彌瓦娜對視一眼,點頭道:
“就是廢除農奴製,永嵐數量龐大的農奴是支撐起這個國度的基石,給他們點好處,我想過了,放鬆流動限製,取締苛捐雜稅,星期休息,甚至可以提高點福利。”
就算來訪的永嵐騎士已經是懷有足夠的善意,聽見威斯海德的主張也不由得本能地反對起來。
“您還是再想一想吧!”
“廢除農奴製?那我們永嵐就不能在國際上競爭了!”
“祖宗之法不可變!”
威斯海德見狀冷笑道:
“難道這算是什麼金規鐵律嗎?還是說【永嵐騎神】親自下達神諭要確立農奴製?”
“在秩序國度中,永嵐之國的社會麵貌是最為落後的,你們難道不清楚嗎?睜眼看世界吧,因為這毫無發展性可言的製度,騎士之國究竟被拖累成了什麼模樣?!”
“恰好,我對於社會改造還是有一些心得體會,將永嵐之國建設得繁榮一些問題不大,此事上利國家,下利你們,我想不明白了,怎麼就是執行不下去呢?”
騎士領主們:“.”
不是,這種話術一般不是我們跟下麵的人說的嗎?
相比於其他秩序國度的繁華昌盛,各類高樓大廈,沃野平原,永嵐之國在地理位置上就是苦寒之地,而科技樹更是沒怎麼用心點過,隻有少數方麵算得上頂尖。
若不是騎士道途實在過於變態,在戰力這塊支棱起來了,永嵐之國還真的很難與其他國度比較。
在過去也不需要比較,因為擁有神祖的國度都是差不多的,在天神的偉力下,國力的差距根本微不足道。
但如今這個時代,卻不是如此了。
不過即便是清楚地知曉這點,永嵐騎士還是難以接受。
烏瑟更是嚴肅地解釋道:
“威斯海德閣下,請您明白一點,這項製度對我們來說,並非簡單的經濟問題。”
“真正構築起這個國度的是騎士,隻有源源不斷的新生血液補充,我們才能保持傳承,這是必要的苦難。”
在永嵐之國,騎士與農奴可謂是涇渭分明,但兩者並非完全平行的。
甚至可以說,前者正是從後者群體中產生的。
誠然,騎士家族會將成員培養成騎士,傾儘資源培養成才,但這部分出身的騎士其實不多,更何況騎士家族滅族的也很多——永嵐人可不是帝國貴族,會想著保存家族種子,很多戰鬥都是全體上陣,吃了敗仗就身死族滅。
譬如錦泉領.裡老英雄的家族在彌瓦娜的圖圖下已經絕種了。
騎士家族真正的源血,來自於廣大的農奴群體,這些平時任勞任怨,戰時充當炮灰的底層百姓在血與火的淬煉中,總會有脫穎而出者。
而這些具備優秀天賦的農奴將會被接引為騎士學徒,然後加入某一位騎士領主的麾下。
若是能夠在之後的歲月中立下戰功,晉升位階,便能獲得領地,自己開創一個騎士家族。
現今絕大部分永嵐騎士,往上數五六代,必然是農奴出身。
永嵐騎士們不是不知道農奴製度阻礙了國度的發展,可那又如何?
“.我們遵循著神祖的途徑,隻有在遍布荊棘與磨難的凡世,才能淬煉出極致堅韌的品性和靈魂,這樣有著鋼鐵般意誌的人就是騎士種子,豈能為了功利的原因而廢除傳統?”
神祖他老人家就是這麼熬出來的,模仿神祖難道會有錯嗎?
對農奴的虐待和苛刻是故意為之的,像裡昂內特那般直接動手圖的是極少數,但大部分騎士都讚同讓領民多吃點苦頭。
他們甚至都不是為了讓自己過得舒服才剝削百姓的,因為永嵐騎士自身也崇尚苦修!
單純為了受苦而製造苦難,不僅自己要苦,大家都得苦!
就算威斯海德已經清楚這點,可聽大騎士在自己麵前握拳錘胸,一副義正言辭的模樣,他也忍不住扶著額頭,笑出聲來:
“所以說老嵐人真的是,給你們幽默完了。”
“閣下!請不要詆毀我們的處世之道,永嵐之國曆經風霜,佇立至此,我們生而為戰,苦難可以洗滌靈魂,亦可祛除軟弱,這是騎士之鄉強大的根源!”
我永嵐自有國情在此!你因為不了解永嵐而妄下定論!
“但苦難從不值得被歌頌。”
蕾希雅皺眉道,本來她是不想說些什麼的,畢竟永嵐之國的事跟她沒關係,白毛龍娘隻是跟著威斯海德的總路線搖擺,但旁聽到這樣一番話,她實在忍不住了:
“苦難的確可以磨礪精神,但那不是苦難本身所帶來,那些經曆苦難之人,可否心甘情願地接受?”
作為曾經飽受“枯榮之道”之苦的當事人,銀發皇女便絕對有資格這麼說。
一名騎士領主淡淡道:
“沒有人願意吃苦,覺悟不夠者總是千方百計來逃避,所以不需要征求同意,這是為他們好。”
彌瓦娜聞言立即蹦了起來,從喉嚨裡發出小獸般的低吼,道:
“歌頌苦難,讚美苦難,認為這就是必須途徑的道路,為什麼騎士國度病態的原因。”
“從來如此,不是正確的理由。背離騎士道的做法,我絕不認同。”
梅菲斯撫摸著盛裝果酒的玻璃杯,緩緩道:
“你們說的或許有些道理,但我們一直以來都是這麼過來的,既然還能夠運轉,那就沒有必要去改變。”
青春靚麗的大騎士用戲謔的眼神望向狼耳少女:
“還有,你又懂什麼叫真正的騎士道?不要說得好像你是神選一樣,神祖何時向你瞥下了目光?”
“.”
雙方的言語與視線針鋒相對,本來還算和睦的氣氛因此而緊張起來。
複數的傳奇強者,即便沒有真正燃起戰意,光是稍微認真一下,就讓周遭的空氣變得沉重,旁邊斟酒和歌舞的獸人更是撲通一下跌倒在地。
“看來我們的確是有很大的分歧。”
沉默之中,是威斯海德率先開口:
“不過沒關係,巡禮的過程就是將騎士道踐行的過程,那就辯吧,真理是越辯越明的。騎士道有什麼不好說的?”
烏瑟思索了片刻,沉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