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結婚了?”
沈修瑾想說點什麼,可沉默太久了,他喉頭乾得厲害,動了動嘴唇,卻沒有發出聲音
一滴眼淚砸在他手背上
女人喜極而泣,“真好……你結婚了……有個家了……以後就會有人心疼你了……”
她也許認出來他,也許隻是把他當成個陌生的寄托
沈修瑾從那張瘋癲的臉上,看不到答案
他隻是沉默地,由著女人抓著他的手,小心翼翼地貼在臉上
她抬眼看他,不經意流露出的天真媚態,在這樣一張老臉上,並不誘人,反倒顯得可憐
沈修瑾終於開口“你想看看她嗎?”
女人在他手心裡點頭
沈修瑾取出手機,點了兩下,蘇喬的照片便出現在屏幕上
她站在陽光下,笑盈盈地
那是他滿目瘡痍肮臟的內心深處,唯一綻開的玫瑰,唯一的淨土
“她很美……”女人伸出手想碰一碰屏幕上的人,卻自卑地在觸碰之前,縮回了手,她抬頭衝沈修瑾局促不安地笑了一下,“我很老了,我的手很臟很臟……不能弄臟了你的寶貝……”
沈修瑾喉頭微動了一下,說不出的澀意
女人輕聲問“你很喜歡她吧?”
喜歡這個詞,分量太輕了
“……她是我這一生,唯一的意義。”沈修瑾頓了頓,低聲問,“這些年……你想過你兒子嗎?”
“……”
女人的頭垂在他肩上,她很疲倦了,其實她都不知道自己的年紀,但應該不大的……可這副身體,經受了太多太多,已經很老了
她輕輕地笑了一下,答非所問地說“風沙島上的人,不對,那些不是人,跟畜生沒有區彆……活到我這個年紀,就已經算長壽了……”
“我很嫉妒我兒子……很嫉妒……我不能想他,我隻能忘記他……他跟風沙島,沒有關係,跟我,也沒有關係……”
“我想他,隻會臟了他……他從我肚子裡生出來……是我對不起他……”
她聲音越來越弱,最後頭底下去,無意識地睡著了
兩個護工找過來
他們不知道沈修瑾的身份,隻以為他是哪個病人的家屬,一個勁地道歉說“不好意思先生,這個病人很特殊。她現在腦子出了問題,記憶混亂,心智也在退化……給您添麻煩了,實在不好意思。”
護工一邊道歉,一邊掰開了女人緊緊抓著沈修瑾的手,將人帶走了
而沈修瑾掌心,多了一朵小花
女人很寶貝這朵小花,抓得很緊,可花脆弱,已經被蹂躪得不成樣子……
沈修瑾在長椅上又坐了一會兒,起身,離開了醫院
剛走出醫院大門,卻看見了匪夷所思的一幕
隻見蒼牙委委屈屈地蹲在路邊,祝疆正黑著臉往他被砸破的腦袋上抹藥,旁邊是蒼牙保命的頭盔,已經四分五裂
沈修瑾“……”
很好,蘇喬的預言從來不會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