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恩衝著萬遠道“真是沒想到,你們的指揮使畢大人竟然也是名儒雅之士,瞧這大廳的布局,絲毫不見沙場征戰殺伐之氣,身處其間,恍如江南人家。萬大人,有沒有上好的茶葉,給爺們兒沏一壺,怎麼樣?”
萬遠道“有,小人這裡恰好有點兒能拿得出手的茶。”
懷恩道“瞧您這話說的,太過謙了吧。越是您這種口氣,我越能覺得那茶不一般。”
萬遠向懷恩豎起了大拇指,道“懷公公,您真是火眼金睛,什麼事情都被您瞧得透透的。前些日子,小人到叔叔家蹭點吃喝,臨走的時候叔叔送了小人一點萬貴妃賞賜的極品雨前龍井,小人如獲珍寶,一直沒舍得喝,就等著貴人前來的時候孝敬呢。”
懷恩道“萬大人真會說話。”
萬遠道“小人說得可都是實話。”
說到這,懷恩和萬遠對望了一眼,笑了起來。
懷恩道“既如此,我就姑且厚著臉皮擔著。我這人在吃喝用度上都不甚講究,唯一就好這茶,能喝上一杯沁人心脾的茶,便覺得是這世上最幸福的事情了。既然萬大人這裡有極品的雨前龍井,我便討要幾口吃吃。”
萬遠道“那煩請懷公公在這裡稍等,小人去去就來。”
說完,萬遠衝著懷恩抱了抱拳,向中軍大帳外退去。
就在他快要走出大門的時候,懷恩才道“萬大人,請稍等。”
萬遠停下了腳步,道“懷公公,您還有什麼吩咐嗎?”
“請問萬大人,鷹揚衛將官兵丁的花名冊在哪裡?請一並拿來。”
“啊?”
見到萬遠一副大感意外的樣子,懷恩道“我此趟前來,是奉了聖旨的。來鷹揚衛主要有兩件事,一是徹查有沒有將官虛報人數冒領軍餉,另一件則是詢問兵士,將官們有沒有命他們替將官們乾私差,謀私利。”
萬遠露出了為難的表情“懷公公,花名冊在小人這裡,取過來容易,但是很是不巧,指揮使大人領著兵將入山操演,恐怕一時半會兒趕不回來。就算有花名冊,也是無法對號入座的哇。”
“這個不急,我是皇上指派下來,專門辦這差事的,給了好幾個月的時日呢,你呢,先去把花名冊取來,然後再派一名親兵,請畢大人速速領兵回營就是。”
“是,懷公公。”
懷恩道“對了,萬大人。其實呢,這件事情是由馬昂馬大人主辦,我是協助他辦差的。由於擔心我的安危,所以他特地奏請皇上,撥了三千營的人保護。他說,他彆的不怕,就怕營嘯。”
萬遠道“確實,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我們這些領兵的,最怕的就是營嘯。一旦發生,真是措手不及啊。”
所謂“營嘯”,是一件在軍營中極罕見發生,但是一旦發生起來卻會造成非常恐怖後果的現象。它最容易出現在大戰將近或者大戰正酣處於膠著狀態的時候。也許一名兵士做惡夢的時候尖叫了一聲,他身邊的人便會被傳染上一種歇斯底裡的瘋狂氣氛,徹底把軍紀的束縛忘卻,瘋狂發泄。而他們發泄的方式隻有一種,那邊是抄起身邊的武器,互相砍殺,頓時,便是血流成河,一片阿鼻地獄的景象。
懷恩以防備“營嘯”發生把千餘名三千營兵士引進來,雖然勉強,倒也挑不出任何的錯兒。
懷恩道“萬大人,請問還有什麼疑問嗎?”
萬遠道“沒有沒有,小人這就到住處,把花名冊呈與懷公公。”
鷹揚衛到底還有多少將官多少兵士,萬遠心裡麵是一清二楚。其實,冒名吃空餉這種事情在軍隊裡麵是再普遍不過的事情,他這名千戶同樣吃了幾十號人的空餉。
雖說在懷恩說明了來意後他心裡麵多少有些著慌,但是,他也並沒有完全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
說到底,這也並非多麼罪大惡極的事情,頂多是降級罰俸之類的處罰,風聲緊的這兩年再安分守己一些。
畢竟,他的身後有萬貞兒這樣一座沒有什麼人敢招惹的大靠山。
退上一萬步講,就算沒有萬貞兒這座靠山,法不責眾,犯這件事兒的人多了去了。在鷹揚衛,他更是算不上首惡,他的頂頭上司,鷹揚衛指揮使畢成所貪墨的餉銀要比他多上許多。
即使天要塌下來,也有個個高的替他頂著。當然,這是最壞的打算和結果。
不幸中萬幸的是,畢成恰巧在這個當口深入山林,演練隊伍,距離回來還有一段時間。有了這段救命的時間,他便能想辦法儘可能的補救。實在不行,可以趁著夜色到附近衛所,向平時關係還算不錯的千戶、百戶們借兵,並且把這個消息順捎帶給他們。這些千戶、百戶們也不乾淨,今日鷹揚衛有求於他們,待到懷恩查到他們那裡,他們也得向鷹揚衛求助才能過得了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