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老頭捏著泥丸一臉陶醉的神情,趙客嘴角微微抽搐一下“老師,您還沒放棄那道菜?”
“百味宴!”
老頭回頭看了眼趙客,緩緩把手上的泥丸放下,搖搖頭,飽滿富態的臉上,終於顯出符合他年齡的滄桑。
“不做了,我這輩子跑了大半個地球,從洛都到新疆,新疆到拉薩,轉道去成都,待了五六年,又跑遍了日本、美國、新加坡和俄羅斯,累,跑不動了。”
看到老頭失落的神態,趙客心裡動容了,自己印象中,這個老家夥就像是鐵打的一樣,目光永遠都是那麼炯炯有神,充滿了鬥誌。
哪怕是當初自己十七歲的時候,帶著自己去俄羅斯,天寒地凍的鬼地方,硬是用自己釀的80°白酒,乾翻了酒吧裡那些老毛子。
趙客永遠都記得,老頭子當時一隻手喝著酒,一隻手在酒桌上扳手腕。
掰手腕輸掉的老毛子氣急敗壞,想動粗,結果被老頭按著腦袋一頓揍,一個個給扔出酒吧。
那時候,老頭迎著風雪回眸一笑,那種睥睨人間的瀟灑,深深烙印在趙客的心上。
但時至今天,趙客卻第一次看到,老頭子眼神裡流露出沒落的眼神,這種落差,讓趙客心裡不禁大受觸動。
趙客甚至有一種衝動,想要站起來告訴老頭,自己現在的變化。
但這種衝動,很快被趙客打消掉。
“走吧,換上衣服,咱們回家。”
老頭看看工點,差不多也該下班了,收拾好東西,小心把那木盆裡的泥丸一並守好,等趙客換好了衣服,兩個一前一後走了出來。
現在天已經轉冷,縱然今年的洛都比往年要暖和許多,但冷風吹來,還是不由得讓人緊了緊身上的衣服。
到是老頭子,身上就披著一層單薄的外套,裡麵穿著一件短袖。
如果不是不想太誇張,估計連長褲都懶得穿。
“砰砰砰……”
走在路上,不時有一陣刺耳的轟隆聲,是挖掘機在做拆除工作,一側的街道上,已經剩下沒有幾家的住戶,施工方也開始有條不紊的開始拆。
這時候,老頭子頓足下腳步,看著不遠被拆掉的老房,不禁惋惜的搖搖頭“都是多少年的房子啊,這拆了建,建了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古都,早就不古嘍。”
“咦,二麻子。”
這個時候,就聽到有人喚聲,便見兩個至少有四十歲的婦女邁步走過來,雖然一把年紀了,但打扮的到是很時髦,走到老頭子身旁,先是看了眼趙客。
“哎呦,這二兒子也回來了,怎麼沒見大兒子啊。”
在四周街坊的眼裡,趙客就是老頭子的二兒子,對此,老頭子也從未解釋過。
趙客思索了下,看了眼那個婦女,沒什麼印象,點點頭站在後麵沒說話。
“哈哈哈,你們家也快了吧,明天晚上我做東,你們可務必要來。”
老頭子飽滿有型的臉上,流出和善的笑容,對他們稱呼自己二麻子的稱號,渾然也不在意。
“咦,又拿這麼多泥,是又要養什麼花啊,有空,讓我們姐妹也去瞧瞧。”
看到老頭上手的木盆,兩女打趣道。
“好好好!”
老頭子點著頭,又和兩女聊了一陣,這才帶著趙客往前走。
等走遠了,老頭子才回頭看趙客一眼“你不問問我?為什麼騙你回來?”
一提起這件事,趙客心裡就有氣,可看到老頭子的模樣,趙客又把這口氣給吞了下去。
沒好氣道“要拆遷了,您的性子,肯定是打算做一桌大菜,結果人手不夠,讓我回來幫忙。”
老頭子有個習慣,到一個地方,待上五六年,臨走的時候,會做一桌很豐盛的宴席。
按照老頭子的意思,有味道的記憶,永遠不會忘記,就如你永遠不會忘記,第一次吃下一顆大白兔奶糖時候那種喜悅感。
但這個理由,顯然不是趙客所信服的,在趙客的眼裡,這老家夥,分明就是借著這一桌宴席,來滿足他的惡趣味。
“你小子,就是賊,師兄弟三個裡麵,你最貪,最賊,最聰明。”
老頭子撇撇嘴,就知道趙客一猜就能猜得到。
可惜,老大天分最好,但就是太老實厚道,在廚藝這一項,遠比不上趙客心思靈活,從自己身上學到的多。
而老三……
一想到自己那個不爭氣的小徒弟,老頭子不禁長歎口氣,自己這一世英明全砸在這小子身上。
可老的終究疼小的,索性就把最小的一個留在自己身邊,算是給自己養老送終。
兩人回到家,一進門,便見一桌子好酒好菜。
小蘇肉、熗鍋菜、一盆蓮湯肉片,一道魚香肉絲,以及一疊腐乳肉。
四菜一湯,全然按照趙客的標準來做。
看起來,為了應付自己這位二師兄,羅青也是下了苦功夫,趙客前腳走,後腳就開始忙活起來。
總算是在天黑前,完成了趙客所有任務。
“二師兄,您嘗嘗,我釀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