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地上,是一片殘肢斷骸,血流成河。
她聽到哀嚎陣陣,痛不欲生。
大多數人,都沒有死。
此時此刻,還有蠱蟲爬進他們的口鼻眼中,蠶食他們的血肉。
司輕寒的眼中閃著興奮的光芒。
“聽,這些慘叫聲,好聽嗎?”
“孤覺得,這比世界上最美的樂聲,還要叫人心生雀躍。”
司輕寒想起了齊國暴斃的老國主,他就喜歡這些東西。
他一向覺得惡心,厭惡得厲害,可是後來,仇敵的驚恐戰栗,也會叫他的血液沸騰起來後,他便知道自己亦是墮落了。
他亦厭惡這樣的自己,可是這本性又該如何克製?
他在齊國殺了很多人,那種心臟快速跳動,血液也在發燙的感覺,讓他覺得活著也是一件美妙事。
他喜歡擺出一副羸弱的姿態,最後看著那些人驚駭,悔恨的眼神。
他啊,的確是個以折磨他人為樂的怪物。
直到遇到阿羽,司輕寒總記得三年前,第一次見麵那天她拉起自己的手的場景。
每每回憶起,那顆心都像被泡在溫熱的水裡,很是溫暖舒服。
所以他願意隱藏起那個不會被任何人喜歡的,凶惡的,令人反感惡心的真實,做站在阿羽身後需要被他保護的太子。
可是,一味的偽裝,一味的示弱,會保護不了身邊的人。
是他錯了。
如果阿羽有什麼事……
那他去陪她好了。
總聽聞人死後會有輪回,總歸,他這人生也怪無趣的,把討厭的人都殺死以後,就和她一起也挺好的。
雖然阿羽有許多朋友,可那些人哪有他在意她呢。
“如何,想好你要怎麼死了麼?”
他的語氣裡帶著古怪的扭曲笑意,女人眸光顫了顫。
司輕寒注意到了她滿是畏懼的目光,這些年,他始終以弱示人,已經很久沒有人這樣看著自己了。
司輕寒隻是靜靜看著她,笑問道。
女人隻覺得一股寒意從背脊竄了上來。
“小寒,你……你想乾什麼?我是母後……”
司輕寒冰冷地垂眸,女人的話卡在了喉嚨裡,半晌都沒有發出聲來。
“這個笑話一點也不好笑。”司輕寒垂眸冷眼睨她道“對吧,小姨。”
女人的唇顫了顫“你——”
司輕寒道“母後曾和孤說過自己有一個雙生妹妹,潛心學習蠱術,可後來用了太多的邪術,東窗事發後被貶作了庶人,是你吧。”
他勾唇,眼底輕蔑,麵上卻露出了一絲悲憫的痛心。
“小姨,母後將你當做親妹妹,哪怕你做錯了事被貶作了庶人也從未放棄過你,一直同你聯係,你為何要以她的身份來騙孤?”
若不是身後的血腥氣久久不散,若不是他此刻的手指依然陷入她的血肉裡,叫她痛苦不已,她恐怕真要覺得他心善無辜,擔心她誤入歧途了。
司輕寒笑了一聲。
“據說小姨還有一個身體不好的心上人啊,一個早該死去的人,但你用了無數人的性命,將他的一口氣吊著。”
完顏箬的瞳孔猛地劇震。
他是怎麼知道這種事的,她明明藏得這麼隱秘。
“你……”
司輕寒麵無表情地道“讓孤猜猜,他在哪呢。”
完顏箬的臉色大變,她艱難地開口道“小畜生,你休想知道他的位置,你這個賤種,這世上所有人都想你死,即便是姐姐,她也想要你死,你怎麼還能活著害人。”
司輕寒微微斂眸笑道“不是哦,雖然的確很多人希望孤死,可總有一個人希望孤好好活著。”
從前,是母後,而如今……
司輕寒無奈地搖搖頭“孤沒什麼時間了,一會兒還要回去看看孤的朋友,你一直想要護著的那個人,是在那邊嗎?”
司輕寒的目光落在了某個方向。
完顏箬的臉色猛地一變“不,賤種!小畜生!不許去,不許過去——”
司輕寒收緊了手,不再給她說話的機會,朝裡走了進去。
沒想到這種地方的後麵竟然還彆有洞天。
那裡麵的一張床榻上,躺著一個病弱的中年男子。
他看起來並沒有太強健的體魄,大概是長時間的臥病,甚至叫他有些麵黃肌瘦。
完顏箬在看見眼前之人的時候,眼裡頓時蓄了淚,奮力地掙紮了起來。
“就是他?”
司輕寒冷眼看著這個顯然時日無多的男人,他的臉上有著濃濃的死氣,卻被強行的吊著命。
難怪這段時間她越來越無所顧忌,原來是這個男人快要撐不住了。
完顏箬的臉色猛地一沉,手中立刻多了一把短刃。
司輕寒將她的手猛然一折,短刃掉到了床邊。
床榻上的男人眼睫輕輕顫動,他虛弱地睜開了眼睛。
他已經年至中年,與完顏箬少女的模樣不同,他的臉上有著淡淡的細紋,卻還是能看出年輕時的溫潤儒雅。
看見眼前的司輕寒和完顏箬,他的唇動了動。
“箬……兒。”他的眼中滿是痛意,又偏開臉不去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