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的儘頭還是小巷,小巷又連著小路,將這座城的角角落落串聯得四通八達。兩人彎來繞去,左倒右拐,終於來到一處破破爛爛已快倒塌且極為低矮的窩棚前。那個蓬頭垢麵的少年正在給一群同樣蓬頭垢麵的小孩分包子,一籃子茉莉花放在一張隻剩兩條腿的高凳上,像是很怕沾了灰。
他來這裡做什麼?看這汙糟不堪的環境,應該是無垢白衣的居住地。聽聞昭陽國將其子民分為六等一等為皇家血脈及宗親;二等為王侯將相;三等為達官顯貴;四等為商賈巨富;五等為尋常百姓;六等為白衣及無垢。其中,要數無垢最為悲慘低賤。白衣雖然也無田地房產,好歹可以選擇如何生活,是乞討為生還是賣身為奴,都由自己決定。無垢就沒那麼好命了,出生即為奴為婢,片瓦不沾身,一生隻能跟隨一個主人,做牛做馬,至死方休。不消說,這群孩子多半是白衣了。不知是哪家的老爺發了善心,居然給他們包子吃。難得!夜月燦正打算問話,從窩棚裡出來一個姑娘,端著一碗渾不見底的水。這姑娘好生眼熟,好像在哪見過?是了,是茶館裡的賣花姑娘。她怎麼也在這裡?
賣花姑娘顯然被突然出現的陌生來客嚇到了。碗掉在地上,摔成了好幾片。
那少年聞聲抬頭,塞了個包子到賣花姑娘手裡“叫你先吃點東西,非得死撐著說不餓。看吧,餓得連碗都拿不穩了。”他一邊數落,一邊麻利地收拾好碎片放到一旁。“瞧把你心疼的!這碗也該碎了,咱倆的年齡加起來都沒它的年歲大。早先它就碎過一次,是我拿土粘上的。估計沒粘結實,回頭我再弄就是了。”
“喂,包子好吃麼?”清朗的聲音穿過雜物堆傳來,叫人忍不住猜想說話人有著怎樣一張親切的臉。片刻後,一名伸著懶腰的青年男子慢悠悠地邁步走出來,好像才剛睡醒。他拿著一隻透著一股子亮光,像是盛滿了星月之光,卻看不見裡麵裝著何種美酒的酒壺,似乎還沒喝過癮。“我還餓著呢,也給我留點唄。”
那少年猛然轉身,身體的每根神經都繃得緊緊的。
夜月燦不認得這名男子,卻一眼就認出了他的劍與酒壺“霜月劍?流光壺?閣下是謝輕雲?”
謝輕雲叉腰大笑“好說好說!終於有人看見霜月,說的是我謝輕雲的名字了。”
“霜月劍為武林名劍之首,名滿天下,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寶物,誰人不知,何人不曉?沒想到,最後竟認了謝三公子為主。”
“我那是走狗屎運了,才有如此機緣。”
“謝三公子謙虛了!”夜月燦抱拳作了自我介紹,“落鳳山一戰,謝三公子不惜與整個江湖為敵,也要保全月影的遺體。在下感佩!”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何況,我也是有所圖才會如此。這位兄台是?”
“莫待,莫公子。”夜月燦怕莫待不理會,忙搶著道,“他也是為摘星而來。”
莫待衝謝輕雲微微點了點頭,就算是見過禮,相互認識了。謝輕雲大大咧咧地抱了抱拳,也就是過去了。
此時,那少年已將賣花姑娘和那幫孩子護在身後,還拿了兩根頂部帶著鏽鐵釘的木棍在手,目光因絕望而凶狠,活脫脫一頭被關進籠子的小獸。
“光顧說話,差點把正事給忘了。拿出來吧,看還能買幾個包子。”謝輕雲看了看莫待,問,“你也被偷了?”
夜月燦道“你為啥隻問他,不問我?”
謝輕雲笑道“偷你很正常,因為你有錢。他不同,他跟我一樣,都窮。”
莫待注視著那少年,沒說話。那少年被他看得心裡發毛,一咬牙,提著木棍朝他衝了過去。
夜月燦心想這小子下盤穩健,步伐也有模有樣,像是會點功夫。謝輕雲的身手我已有耳聞,隻是這莫公子嘛……正好趁此機會探探底。他抱著看熱鬨的心態往旁邊讓了讓,等著莫待出手。
光看莫待的站姿,謝輕雲就知道那少年連他的衣角也碰不著。可眼見他不避不讓,一動不動地站著,不知怎麼的竟有些擔心。他擋在莫待身前,舉掌向少年拍去。他力道拿捏得極好,少年被拍翻在地,打兩個滾就站起來了,連個皮都沒蹭破。
夜月燦暗道這人怎麼比我還愛管閒事?他想起剛才的對話,連忙朝腰間摸去,竟沒摸著錢袋。我就說嘛!好好的怎麼突然來這種地方了。原來,他發現那孩子偷了我的錢包,才跟過來的。“喂,我的錢袋是不是也在你那?速速還來!”
少年不理,掄著木棍繼續橫衝直闖。
不等謝輕雲再出手,莫待對著那賣花姑娘說話了“小蝶,你今天一朵花都沒賣出去,可怎麼是好?”他的語氣平淡如水,卻像有魔力一般,竟讓那少年停下了腳步。他上前取走少年手中的棍子,扔到雜物堆裡。“你叫吳憂?是憂愁的憂,還是悠然的悠。”
“你怎麼知道我倆的名字?還知道我們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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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先提問的。”莫待慢聲道。
吳憂瞪大了雙眼,像是要將他生吞活剝了似的。他回頭看了眼小蝶,大聲說道“憂愁的憂。”
“東西在哪?”
吳憂從懷裡摸出兩個錢袋,一個扔給謝輕雲,一個扔給夜月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