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笑道“公子是欺負我沒見過世麵,還是錢多得沒地方花?這梔子花雖美,卻也不值這些錢。公子若沒零錢,我送公子就是了。”她又選出一朵淺藍色,花瓣近似透明的花道,“此花叫君悅,花語是永不磨滅的愛,是碧靈鎮的特產。我看小公子順眼,又很聊得來,這花就送給你了。不必道謝,就當是我對遠方來客的一點心意。”
莫待在身上摸了半天,摸出一條係著如意扣的手環來“這東西是用一根玉米棒子換來的,不值錢,姑娘若不嫌棄就戴著玩吧。”
“那我就不客氣了。祝兩位旅途愉快!”小姑娘數落了拖布幾句,跟在一群賣花姑娘身後,用甜美軟糯的地方話閒聊著遠去。
“君悅……這名字我喜歡。以後,你得讓我知道你有多喜歡我。”雪淩寒取走君悅,收入掌中。又將梔子花彆到莫待鬢邊,含笑道“一點不像,你沒拖布胖。”
莫待不理調侃,取下梔子花,拐向那條隻有住戶,沒有商鋪的畫眉弄。
青石鋪成的巷道寬敞,乾淨,卻並不十分平整。每到豐水期,積水的坑坑窪窪裡,總會長出瘦弱的小花、鮮綠的苔蘚、甚至還有不知名的小蟲子。巷道兩邊的房屋結構幾乎一模一樣,清一色的高大土牆,上麵嵌著顏色也很相似的木門木窗。小碗粗細的木條屋頂上鋪著一種光潔順溜、閃亮如金,名曰留魂的茅草。留魂草生長在骷髏山附近的奪魂湖,年才能長到一米左右,秋末收割。草割下來後,要先用湖水三蒸三煮,然後放在陽光下曝曬數日,直到草的顏色從蒼綠變成金黃;再用鹽水浸泡十天左右,洗淨晾乾,就變得雨水不沾,堅韌如銅絲了。在秋日純淨的天色下,碧靈鎮的房頂有種令人心曠神怡的古樸。假如日光強烈,這份古樸又多了點奢華。而種類繁複,俯仰之間隨處可見的鮮花,很好地平衡了這古樸和奢華,讓原本沒有生命的青石,土牆,木門窗都煥發出了生命的感染力。
一家曬著一大簸箕果乾的大門旁,有一叢兩米多高的茉莉花架。花架下坐著一老一少兩位婦人。年輕的少婦背著咿呀學語的孩子,正給那白發蒼蒼的老婦人篦頭。一隻不比拖布瘦多少的黑貓趴在老婦人的膝上,睡得東倒西歪。不知老婦人說了句什麼,惹得那少婦捂嘴偷笑。黑貓大約也聽見了,眯縫著眼看了看老少二人,跳下地找隔壁的夥伴去了。它剛走,一條屁股上少塊毛的老黃狗擠開門跑到老婦人麵前,哼哼唧唧地臥倒在地,似乎在埋怨主人對自己的冷落。
從巷道那頭過來一個須發皆白的老人,正以手扶腰,走兩步歇三步,已經到了舉步維艱的程度。他從懷裡掏出一個青皮大麻梨,在袖子上蹭了蹭,遞到老婦人麵前“你願意就這麼吃,還是熬水喝?”
“熬水吧,咱倆牙口都不好。”老婦人邊說邊輕輕揉著老頭的腰,“你快躺著去,一會我去熬。要敷藥麼?”
“不用,我好著呢。今兒日頭好,你再曬會,我熬好了端出來給你喝。”
老婦人咧著缺牙的嘴笑了。在她皺紋橫生的笑容裡,過往的歲月在流轉。
風吹過,吹落了萬千花瓣,巷道的花香似乎更濃了。
雪淩寒和莫待手牽手靜立在漫天花雨中,心意相通。
那一刻,陽光正好,風景正好,空氣的味道正好,身邊的人正好,一切都正正好!
莫待輕聲問“慕語遲這個名字怎麼樣?”
“如果人如其名,那必定是個美麗的人。”
“母親說,她遇見我的那天,山中的野茉莉開得正豔。她抱著我逗弄了好半天,我也沒出聲,就給我取名語遲。父親嫌‘莫語遲’的意境太直白,便讓我隨母姓慕……我無意騙你,隻是為了行事方便。”莫待咬了咬嘴唇,緊張地看著雪淩寒,“你……你生氣了?”
“稍微有點。不過不是因為你不告訴我你的真實姓名,而是因為你認為我會生氣。”雪淩寒凝視著莫待的臉,用深情得曖昧的聲音道“叫什麼名字不重要,是你就好。”
莫待張了張嘴,想說話又忍住了真想把這張嘴給堵上!他想起雪淩寒的嘴被堵上時的情景,臉上一陣潮熱,快步朝前走去。
雪淩寒拚命忍住笑得!自己瞎想總不能怪我吧?
走了很久,也沒看見小姑娘說的千年古樹。又走了半柱香的時間,才在巷道儘頭沒有人戶的地方看見一棵奇形怪狀,樹冠大如屋頂,一半死一半活,葉子比楓樹葉還紅的不二樹。地上紅葉堆疊,不見枯葉。每一片葉子都和長在樹上時一樣,色澤飽滿,水分充盈。樹下有一方石幾,兩張石凳。幾上有一青石棋盤,在相同的位置各落黑白子一顆。
莫待繞著樹走了兩圈,跳著去夠高處縫隙裡的一點綠芽都這般模樣了還不放棄生長,佩服!衣袖下滑,露出他手腕上一條係著兩個鈴鐺的鳳羽雲紋圖手鏈。
雪淩寒第一次見這手鏈,眼生得很。又想著莫待最喜歡收集稀奇古怪的小玩意,隨口問了一句“你自己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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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撿的。我見這上麵的花紋罕見,估摸著長風會喜歡,想著等閒下來了編一條送給他。”
雪淩寒心想也不見你幾時對我這般用心。
莫待笑道“如果你不嫌棄,也給你一條?”
“多謝公子打賞。鄙人不要附帶品。”雪淩寒用手指蹭了蹭棋盤,沒有半點灰塵“那小姑娘沒有撒謊,這株不二樹確實已是千年古樹。”
“畫眉弄裡不二樹,種樹的人是個有心的!”